乡村生活之赤脚兽医散文随笔

每天清晨,润华大公照例背上药箱,慢腾腾地来到土桥子街上。他敦实的身影,和他烟锅里的冒出的烟气一样慢腾腾的,让人一看就是慢性子的人。

在相邻的村寨,润华大公的家境也是最殷实的,据大人们说,这些都得益于他祖辈有一门兽医的手艺。

很小的时候,在大人们聊天中,我知道了润华大公不识字。不识字的润华大公怎么就学得一手好的兽医手艺呢?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他的手艺在十里八村可是出了名的。

记得是扫盲的时候,润华大公家的三个娘负责教润华大公认字,教他“一”是一横,“二”是两横,一直教他认到十,目的是让他识数,能够写数。等娘们手把手教会他已经能够写到十了,没想到过了几天,润华大公写四的时候,直接写了四横。嬢们看着他写的那些数字,哭笑不得,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教润华大公识字的事了。

润华大公学兽医这门手艺谜底,是我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的。在一次父辈们谈话中,从他们的口中,才知道润华大公学艺的路充满传奇:据说,润华大公的父亲也是兽医,在他父亲有生之年,一直没有传授过别人兽医这门手艺。在农村,有手艺的人,去世的时候都得让自己的徒弟接法,徒弟才能名正言顺的真正出师。如果没有徒弟,也得找个人接法,要不去世的人会成为游师,祸害一方的。润华大公的父亲去世时正是农历八月十五,农村的说法是这一天晚上天门会开,人间会有人得到上天眷顾。十多岁的润华大公,在这一天晚上,被大人们安排,在堂屋里磕头三拜,做完接法仪式,接过了他父亲的兽医手艺。就在这一天晚上,他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开口就说,昨晚上他父亲教了他兽医,他已经学会了这门手艺。从此,润华大公果真背上医药箱,开始了他的兽医之路。

每次看着润华大公从药箱里拿出那些药品,我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只见他拿起药瓶东看看西看看,就确定了该用的药品,而我总是担心他一不小心拿错了,下错药了怎么办。这种担心总是在我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便浮现出来,而我的担心总是没有出现。

在记忆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润华大公跑过半步路,他的不慌不忙,即使农忙时节也是这样。一次,邻村的大叔很着急来找到润华大公,说家里的`牛生病了。看着大叔着急的样子,在田坎边放牛的我也为他着急起来,只见润华大公慢腾腾的从田里出来,慢慢的洗干净脚,才背上他随身携带的药箱,和大叔一起,朝大叔家的方向走去。

润华大公的医术和他的口碑一样好,这是邻里乡亲们公认的。记得一年夏天,我们寨子开始流行起猪瘟,这可是山村里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乡亲们开始慌起来。润华大公慢腾腾的身影还是那样慢悠悠的,他一边背着药箱治病,一边给乡亲们慢腾腾的解释怎样做好隔离和处理。两个月的忙碌,润华大公在每家都只收取了成本费。

后来,我开始外出读书,润华大公的身影也开始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淡去。在假期的一次回乡中,我看到润华大公站在村口,口里还叼着他那杆磨得黑亮的烟杆,一边慢腾腾的吐着烟气,一边慢悠悠的和我搭起话:小伙子!读书学到些什么啊?一时间,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回到家,我问起母亲,才知道润华大公近年来很少出门行医了。原因就是镇上来了几个学兽医的大学生,这些年轻的大学生们,骑着摩托车开始走村串户的为养殖户服务。年老的润华大公渐渐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艺,不再出门行医了。想起他问我的话,我才顿悟,原来他是在感叹世态变化。

在我上大学的第二年,润华大公家的叔也开始上了大学。就在这一年,他家的老木房子,也修成了水泥楼房。

七十多岁的润华大公,每天傍晚,他那敦实的身影,总是伴着悠闲的散步声准时在村口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