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 ‖ 松陵公园,几代人的记忆
若干年前,松陵公园是吴江城里仅有的一个公园,一处景区,一方大人小孩休闲玩乐的天地。而那时,我住的地方与它只隔了一条红旗路。从家到公园,步行2分钟,可谓近水楼台。因此,曾经的岁月里我几乎天天要和它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穿过它走上垂虹桥到桥东堍的学校上班,我到它门口的公园商店买油盐酱醋茶,我沿着它的北墙根向西一路荡过去到红旗电影院看电影或去三角井的松陵商场买服饰。
后来,每天晚饭过后,只要天气允许,就会带女儿去逛一逛,爬爬山,看看池塘里的红鲤鱼;周末或节假日则带她去白天才开的儿童乐园。再后来,几乎每晚我都要去那片法国梧桐树下的小广场上跳大妈舞。
我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家,哪个旮旯里放了什么物什,了然于心。但搬离富家桥后,我再也没有进过这个园子。新居离它很远,不,正确地说是我远离了它。而且我发现,好像远离它的不只我一人!
不过,它时常会从我的记忆里蹦出来。
再次进入园内,眼前所见可谓物是人非。园门内右侧的溜冰场已经废弃。当年,在《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歌声里,有多少红男绿女在这里一圈又一圈地溜着他们的青春。而今,溜冰的那一把火已然成了死灰。
左侧儿童乐园的铁栅栏荡然无存,大象滑梯没有了,碰碰车没有了,小火车没有了,高高低低的秋千架没有了?岁月神偷把它们偷走了,连同我的黑发一起。
不过,这里依然是小朋友的乐园,只不过玩法很文艺。孩子们在大人的陪伴下,有套圈的,有捏像皮泥的,有在充气的塑料鱼池里垂钓的,有用不知什么颜料画着画的?看到一个专注作画的穿着红色衣服的姑娘时,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仿佛穿越回到20多年前,再看她那画,也颇有当年我家红姑娘的画风。
我家的红姑娘早已展翅,不再需要我的陪伴。我成了自由人,可以不时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然而自由人我又好像失去了什么。得失总两衡,不因得喜,勿以失悲。得也好,失也罢,路永远在前头。
往前走?
前面是那些年我和富家桥的左邻右舍一起跳大妈舞的地方。
沿梧桐路继续向前,钱条根烈士纪念碑和张应春烈士纪念碑周围的青松翠柏似乎长高了不少。
曾经的文化馆铁门紧锁,馆前的花圃已然不见。不知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看门的老陈去了哪里,算起来他应该有八十五六岁了。
寻遍园子东南隅,找不到当年我家红姑娘荡过秋千的那棵紫藤和长廊。是我没穿铁鞋,还是我的纽巴伦没有踏破?一定又是岁月神偷干的!天网恢恢,网不住岁月神偷,尽管从盘古开天始,人们一直在通缉它!
姑且让我称前方这个土堆为山吧,它确实有个正儿八经的山名一一七阳山,而且它还曾是松陵八景之一。余秋雨在《吴江船》里提到过它。沿石阶走到山亭,右拐后继续往前,可登顶七阳山。
但是走到半山腰时不经意往山北一瞄,一幅浓彩重墨的油画,惊艳了word眼!山下池边枫叶红疯了,简直美醉了。看景,看看景的人。流连忘返。一对小情人拿着手机左拍右拍上拍下拍自拍互拍,但他们说最满意的是我帮他们拍的一张。一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父亲不断地让儿子在这在那这样那样地给他拍照留影。他却不知最美的画面在我的镜头里,我名之曰"温馨"。
七阳山顶,整个松陵镇海拔最高处。
向上走,虽不一定会有"则凡数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的大气象,但来个移步定景或移步换景,或许会顿生柳柳州一般"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的感慨也未可知。
果然!
"看红枫何必去天平。"山顶上一对老闺蜜正在兴叹。
"是呀。"我不自主地应和,像俞伯牙遇上了钟子期。
未料,其中一人竟宛若热情的山主,跟我聊起了这个园子的发展史:1933年,吴江县长为响应国民政府提出的园林公有化号召,以造福百姓,拿出老婆的金银细软,凑资兴建这个园子。这里原是苏州到湖州的必经之路,是军事要地,太平天国时期忠王李秀成率军在此打过一战后,成为一片废墟,后来人们把从玉带河清理出来的污泥堆到这儿,渐渐地就堆成了山。抗日战争时期侵华日军对公园进行了破坏。解放后,人民政府对公园进行了整修,增加了许多名贵树木。但WG浩劫期间又遇到破坏。1981年开始,松陵公园陆续进行恢复建设。2007年,费孝通魂归故里,安葬在园子西北隅的山坡上?
她滔滔不绝。
我问:"你是写《吴江县志》的么?"
她摇头,笑答:"个人兴趣。"又补一句,"今天你运气。"
今天,我的运气确实好!
从另一边下山,去拜祭一下让江村扬名的社会学家。绕过池塘,水榭里有几个谈天的老人。
水塘北侧山坡上绿树丛中那一方,便是费孝通的墓园。走近细看,墓志铭是:"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生命劳动和乡土结合在一起就不怕时间的冲洗了。"
方才明白,伟人的伟大就在于他不怕岁月神偷!而我辈还是诗雾腾腾地念一段《赤壁赋》吧: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