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人乞丐——路生

路生是我们那个小镇家喻户晓的乞丐,至于他全名真名是什么,可能有些大人会知道,但从来都没听别人喊过他的大名,一见到他,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路生,路生”地叫。

有些胆大调皮的男孩子会拉着他问:“你为什么叫路生?”但是他总是咧着那缺了两个门牙的嘴呵呵地笑,没有回答。

小孩子们不死心,跑回家问家里的大人们,于是,肚子喝过几年墨水的大人就给了我们小孩子这样有可能性的解释: 第一,他可能是出生的时候他妈妈在路边生下他的,所以起名叫路生;第二,他可能觉得自己是以路上乞讨为生,所以给自己起名叫路生。 小孩子们才不会去深究这名字究竟是他妈妈起的还是他自己起的呢,反正能得到解释,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就又屁颠屁颠地跟在路生后面看他乞讨去了。

路生是一个受欢迎的乞丐。每次路生出现在村头,被在村头玩耍的孩子发现了,小孩子要么朝村子里一喊:“路生来了,路生来了。”要么就扭头撒腿往村子里跑。那种场面就跟抗日时期小哨兵给村子里的游击队送情报似的。不过路生毕竟不是日本鬼子,村子里现在也没啥游击队了,所以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听了,都乐呵呵地开门朝路上望。第一个发现路生到来的小孩这时候也领了好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跑过来围着路生,大胆的还上去拉扯他肩上扛着的装乞讨物用的大麻袋。路生不生气,不但不唬也不赶这些小孩走,还扭扭捏捏的装着被小孩们抓住走不了的样子,东邪西歪的慢慢走着,引得跟在他身后的孩子哈哈大笑。“路生来啰,路生来啰,快分米来,快分米来。”小孩们就像拥着猴王一样地把路生拥走了。

路生不但是一名受欢迎的乞丐,更是一名受人羡慕的乞丐。他的待遇让我们小孩都眼馋。因为他拥有太多可以让我们小孩子拿来换“猪肠粉”的大米。那时候,家里都不怎么富有,偏偏几乎每天村子里都会来一个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绑着一个箩筐,箩筐里装满香喷喷猪肠粉的阿姨,阿姨是卖猪肠粉的,两毛钱一块,5毛钱三块。有零钱的小孩可以直接用零钱买,没零钱的可以用家里的大米换。嘴馋又没零钱的小家伙经过父母同意,拿点大米换个一两块吃完之后还想吃,于是想办法打去米缸的主意,运气不好被大人逮住了,总少不了一顿数落,过分的还得挨打呢。可是这个时候,如果路生刚巧来了,大人绝对不会吝啬,他们会打开米缸舀出舍不得给我们换猪肠粉的米给路生。于是,小孩子们便特别地羡慕路生,心想干脆自己长大也当乞丐算了,这样就有吃不完的猪肠粉了。

路生本来是一个人乞讨的,但是后来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据他介绍,那个人叫路荣,这下小孩子 们不用回家缠着大人解释路荣名字的来历了,因为路荣是丐道新人,不受关注,再说小孩经过路生名字的解释后,也会自己解释路荣了:要么是路上出生光荣,要么以路上乞讨为荣。据说路荣是路生的好兄弟,是想沾着路生的光跟着看看能不能也多要点米吧。善良的村民们也把米分给了他,但是还是有区别的,舀一杯米,总是先往路生的麻袋里倒了一大半,剩那一小半再倒进路荣的袋子里。一天讨完一个村子,路生一大半袋,路荣也能一半小袋。路荣是不敢有怨言的,毕竟自己是沾了路生的光才要到这些米的,要是自己来,还不一定能要到呢。 要知道,并不是个个乞丐都叫路生! 再后来,路荣不来了,路生带了一个哑巴女人来乞讨了。他跟人们说这是他老婆,他有老婆了。说完又咧嘴开心地笑了。

路生不但有了老婆,而且在有老婆之前早就有了一堆儿子女儿。当然,这些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我们农村有个习惯,小时候爱生病和爱哭大人难带的小孩,都喜欢给他们找一个干爹或干妈,在我们村子里都把干爹干妈叫做老爸老妈。亲爸亲妈给小孩找老爸老妈的时候,通常找那些比较善良而且是人们比较信任和喜欢的人,据说这样小孩就会托他们的福气平安快乐长大。于是,很多人都找上了路生,那时候,路生的儿子女儿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开始在各个村子里慢慢滋长,而且队伍越来越强壮,一个村子里少则有三五个儿女,多则十来个。他都给他的干儿女们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这之后,每次他到村子里来的时候,小孩们总是跑去报告,现在不是说路生来了,而是说XXX,你的老爸来了。被叫到的孩子很不好意思,可能心里觉得自己有一个乞丐老爸不光彩吧,红着脸跑开了。但路生从不介意,他经常买了糖果分给他的干孩子们吃,不是他干孩子的,有时候在场也可以分一颗糖呢。我想,这也许是小孩们喜欢路生的一个原因吧。

路生确实是有名的乞丐,人们已经习惯了他,认可了他,就算他天天上门乞讨,善良的人们也不厌烦他,具体的缘由我们小孩子不太清楚,只知道要是路生几天或十几天不来的话,村子里总会有人提醒说:”路生好几天不见了耶,他去哪里了……”

这些只是我小时候在家的时候了解到关于路生的一些事情,后来读书住校很少回家了,慢慢的关于他的事越来越少了,听说他后来还用讨来的钱盖了瓦房和哑老婆开心地继续乞讨;听说后来他有了好多存款,也听说后来他病重了……不知道是传闻还是事实,也只是说的人嘴巴说说,听的人耳朵听听而已,再受欢迎的乞丐,人们也不会真正掏心窝地去关心他,因为每人都要继续自己经营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