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人物描述节选(300字左右)
1833年对巴尔扎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无论是在他的创作中还是在他的生活中。在生活中,他在那个圣诞节与汉斯卡太太秘密订婚;他在创作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年9月,当欧也妮·葛朗台的第一稿完成时,他自信地向他的妹妹宣称,“我要统治欧洲文坛了,我不会灰心丧气的!我只需要再努力两年,就能超越所有试图束缚我手脚、阻碍我进步的人!”他的自信来自于他酝酿已久的一个巨大的想法:他要把自己已经写好和将要写的所有作品组合成一个“整栋建筑”,他称之为“我的玛德琳大教堂”。1834年10月26日,他在给汉斯卡夫人的一封信中把这个想法变成了一个宏伟的计划:
他的《玛德琳》将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习俗研究”将全面反映社会现状——社会产生的各种果实。.....第二部分是“哲学研究”...说明产生这些感情的原因和这种生活的形成,说明社会和人所依赖的条件。.....因果之后,还要有‘分析研究’...因为‘果’已经列出来了,‘因’已经分析出来了,是时候讨论原理了。.....所谓的原则就是作者自己。(2)正如安德烈·莫洛亚所说,巴尔扎克在1832年以前一直在两个领域进行探索。一个领域是写哲学小说,如《驴皮与路易·兰贝尔的故事》,另一个领域是私人生活场景。从1832年开始,他实现了两者的结合。史蒂文·茨威格认为,两者的结合在于他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如果我们能以恰当的视角观察当代生活,我们也能写出新鲜、生动、丰富的作品。”重要的不是主题和布局,而是内在动机...动机不在于文体和结构,而在于对人物的描写。“换句话说,过去,在故事讲述者和思想者之间站着一个现实生活的观察者,而现在,这个观察者可以加载自己的思想,用具体的生活来讲述人的故事。根据茨威格的分析,巴尔扎克在这方面第一个成功的是哈维上校,第二个成功的是欧也妮·葛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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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史蒂文·茨威格的《巴尔扎克》英译本,纽约维京出版社1946年出版。
②转引自安德烈·莫洛亚《巴尔扎克传》第299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出版。
③参见史蒂文·茨威格的《巴尔扎克》英译本第十章,《巴尔扎克发现他的秘密》,纽约维京出版社1946年出版。
因此,当欧也妮·葛朗台完成时,巴尔扎克正进入创作的成熟阶段;他对“马德琳大教堂”的构想是成熟的标志。虽然不是他后期《人间喜剧》的宏大计划,但至少《人间喜剧》的基本框架已经初具雏形。巴尔扎克从此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职业和天职:像历史学家一样如实地描述19世纪的社会风俗。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十年后他终于能够如此自豪:“世界上有四个伟人:拿破仑、居·叶巍和奥康纳,我将是第四个。第一个人曾经对欧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创造了一支军队!第二个知道地球的奥秘!第三成为一个民族的化身!而我会把整个社会放在我的脑海里。”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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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人间喜剧》序言。引自安德烈·莫洛亚的《巴尔扎克传》第361页。
也许巴尔扎克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欧也妮·葛朗台在他整个创作中的重要地位。一直以思想家自居的巴尔扎克,总认为路易·兰贝尔这样的哲学小说远比欧也妮·葛朗台这样的“写得好的畅销书”(巴尔扎克语)有价值。但事实上,巴尔扎克的大部分哲学小说,就像书中描述的那些苦心探索宇宙真谛的思想家和艺术家一样,往往因为野心过大而落败。史蒂文·茨威格曾公平地说,巴尔扎克的哲学小说“没有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而只是作为最高呼吸的结果。”①“路易·兰贝尔中途去世,格兰特老人可以永远活着”。的确,《欧也妮·葛朗台》是巴尔扎克的代表作之一,因为它本身就具有美学价值。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像欧也妮·葛朗台这样结构简单、主题完整的作品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果我们以阅读普通小说的态度来阅读这部小说,我们可能会被小说开头长达三十页的描述所惊吓。但是心急的读者一定不要跳过,因为这个长篇的描述对整部小说非常重要。巴尔扎克不厌其烦地描写了索姆河州的街道、房屋、社情、人情,对老葛朗台的生活经历、家庭、居住格局、社会关系进行了深入的介绍,都是为了将小说中的人物放入一个具有充分现实基础的社会结构中,让他们在一个统一的世界中运动。“居维叶可以根据一根骨头还原一个动物的本来面目,而巴尔扎克可以从一件物品、一座房屋再现人、城市乃至整个民族的面貌。”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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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史蒂文·茨威格《巴尔扎克》英译本第十章,纽约维京出版社1946年出版。
②安德烈·莫洛亚语。
③参见安德烈·莫洛亚《巴尔扎克传》第274页。
小说的故事从欧也妮·葛朗台的生日聚会开始,巴尔扎克让小说中的人物一一出现。于是夫妻关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主仆关系,以及克鲁许家族和格拉桑家族围绕百万富翁独生女的婚姻问题而展开的微妙而尖锐的勾心斗角,都在葛朗台公馆的客厅里一一铺开,直到葛朗台家不请自来的侄子和少爷敲响了门环,就像一块石头突然掉进了池子里,立刻激起了新的波澜, 于是小说从第一幕移到了接下来的像全长剧一样的场景,还有人物的一言一行,言行举止。 然而,尽管千变万化,人们却始终活跃在与索姆河和阴暗破旧的格兰德公馆有着清晰呼应的狭窄小巷里。环境与人,物质与精神在这里是同一事物的两面,相互制约,相互衬托。
欧也妮·葛朗台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吝啬精明的百万富翁有一个天真美丽的独生女,爱上了一个破产潦倒的亲戚。为了帮助他“闯天下”,她不惜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捐给了自己的私人积蓄,从而惹怒了爱钱的父亲,父女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让胆小贤惠的慈母从此病入膏肓;然而,这个失去了父亲,在期待中失去了青春的痴情女孩,终于等来了富有归来的心碎者。这种痴情女心碎的故事屡见不鲜,但为什么巴尔扎克的小说会成为佳作?巴尔扎克不仅为剧情提供了真实的动作背景,还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既然这里已经把“习俗研究”和“哲学研究”结合起来了,那么这些人物就不仅仅是典型的个体,更是个性化的典范。
根据安德烈·莫洛亚的研究,巴尔扎克只去过索姆河州一次,而且只呆了几个小时。也有人找出小说的破绽,证明故事更像发生在图尔。这些都不妨碍作品的真实性。巴尔扎克对索缪的描述,无非是为人们提供一个典型的活动场所。可以是索缪,也可以是其他地方,但一定是当时法国大陆社会的一个缩影。同样,去索缪寻找小说人物的原型也是徒劳的。他们是巴尔扎克心目中典型的一群大陆人物。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艺术真实的说服力来自于他对观察的提炼和加工,来自于读者对他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的认同。
老葛朗台的性格显然与传统的守财奴形象大相径庭。莫里哀笔下的阿巴公只知道吝啬,虽然他也爱钱如命,但他只热衷于存钱,甚至不愿意借钱。然而,老葛朗台不仅善于理财,而且善于赚钱。为了赚钱,他不惜掏空自己积攒的金银。他善于算计,能审时度势,像老虎一样,像蟒蛇一样,平时不声不响,看到机会果断迅速地扑向猎物,把大量的金银像血盆大口一样吞进钱包里。有人赚革命钱,有人赚复辟钱,他也赚革命钱和复辟钱。索姆河城没有一个人没尝过他的爪子,但没有人讨厌他。相反,索姆河州的居民很崇拜他,视他为索姆河州的荣耀。他实际上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神,因为他在那个社会中代表了具有无穷魔力的金钱。追求金钱是一种固执的想法,小说要证明的是这种想法的破坏力,它摧毁了一个家庭。
这个家庭的光明与黑暗的对比非常强烈。与老葛朗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葛朗台太太的圣洁和葛朗台小姐的善良与慷慨。在金钱统治的社会里,神圣的价值观只受到了无情的践踏。葛朗台太太死的时候是豁达的,因为死亡对她来说意味着苦难的终结,她只心疼自己把女儿留在世上受苦。在这个黑暗的小世界里,欧的形象显得格外美丽而明亮,但这颗星注定要褪色。这部小说的扉页值得我们注意。巴尔扎克把小说赠送给一个叫玛丽亚的女人,并说小说中的女主角就是以她为原型的。据安德烈·莫洛亚考证,她的真名是玛丽-路易丝-弗朗索瓦·达米诺瓦(Marie-Louise-Fran ois Daminova),她出生于一个上流法官家庭,是杜畿·弗雷内的妻子。巴尔扎克曾向妹妹说起过她,说“她是造物主创造的最天真的女人”。1833年,24岁的弗雷诺克斯夫人怀上了巴尔扎克的孩子。所以巴尔扎克在碑文中将她的名字比作庇护家庭的黄杨木枝。但是《欧也妮·葛朗台》的主题是一个家庭的毁灭。更有趣的是,巴尔扎克为了追求汉斯卡夫人,把这部小说的手稿交给了她保存。当然,他不会向汉斯卡太太提及这个痴情的女人,但他夸大了他与卡斯特里太太的关系,以表明他愿意为汉斯卡太太牺牲旧情。从这里,我们难道没有在巴尔扎克身上看到忘恩负义的葛朗台侄子的影子吗?巴尔扎克是那个社会的精明观察者,但他毕竟属于那个社会。他在描写只讲利益的无情社会的同时,始终没有放弃对“一笔财富,一个高贵的女人”的庸俗追求。但是,在他对欧形象的描写中,我们也感受到了巴尔扎克作品中少有的抒情气息。它是如此的丰富感人,以至于当我们读着小说,隐藏着思绪的时候,那堵长满野花的旧墙,那座狭窄的花园,那条曾经聆听过真挚恋人誓言的树荫下的长椅,依然让我们在叹息之后感到一丝温暖。
侍女纳侬也是巴尔扎克肖像画廊中最不朽的形象之一。外表的丑陋和内心的单纯反差如此强烈,让我们在感叹她的忠诚的同时,不禁有些害怕。虽然她的忠诚代表了旧伦理,但她不是旧伦理的殉道者。在小说的结尾,巴尔扎克向我们展示了娜农对金钱社会的适应,在她身上看到了老葛朗台的影子,尤其是在她成为戈诺耶夫人之后。
《欧也妮·葛朗台》已有多个中译本,其中傅雷先生的译本最为出色。傅雷先生主张译者应以原作者为己任。他说:“理想的译文似乎是原作者的中文写法。”总觉得这是个高不可攀的目标。我一直认为翻译就像演戏,好的译者等于好的演员。哈姆雷特这个角色不是劳伦斯勋爵演的,从那以后也没有人演过。不同的演员扮演着同样的角色,念着同样的台词,但他们的表演却包含着不同的解读;同样,不同的译者基于同一原文翻译同一作品,但不同的表达方式包含着不同的解读。尽管不同的诠释受到表演者或译者的文化素养和理解能力的制约,但时代的影响显然必须留在诠释中。然而,我对的翻译并不类似于试图扮演一个著名演员所扮演的角色的想法,而只是因为我偶然从一位法国朋友那里得到了一部新出版的,这部作品与傅翻译的版本略有不同。在翻译的过程中,我尽一个演员所能体会的去猜测巴尔扎克的语气,但我只能在自身修养允许的范围内去做。恐怕翻译的太“中国化”了。如果在我的翻译中,葛朗台的言行让人觉得和解放前的地主差不多,那将是我的失败,所以我实际上采取了直译,尽量忠于原文。
翻译者
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日
献给玛丽亚
你的肖像是这本书最美丽的点缀;
我希望你的名字是这里受祝福的黄杨木,
我不知道从哪棵树上,
但它一定被宗教神圣化了,
被虔诚的双手更新,
因此,它将永远是绿色的,
庇护你的家。
巴尔扎克
在外省的一些城区,总有一些房子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凄凉,就像看到了最阴森的修道院,最压抑的荒野或者最破败的废墟。也许修道院的寂静,荒野的荒漠,废墟的衰败,那些房子两者都有。里面的居民安静地生活着,让外人以为是无人居住的空屋;但是,每当有陌生人走在街上,总会有人突然探出窗外,像和尚一样冷冷地绷着脸看着它。索穆尔市有一栋房子,就有上述惨淡的成分。它位于一条崎岖不平的街道的尽头;那是一条直接通往上城城堡的街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往了;虽然这里冬冷夏热,有几个地方还是阴沉沉的,但自有它的吸引人之处:石子路总是干干净净,回声清脆;街道狭窄,线路曲折。两边的房子属于老城区,静静地蹲伏在城墙脚下。尽管这座300多年的古宅是木结构的,但它仍然很坚固。各种业态的房屋为索姆老城的这一部分增添了独特的氛围,足以让热情的游客和艺术家驻足流连。谁能路过这里而不赞叹那横过屋顶的厚木板呢?它们的两端都刻有奇怪的图案,形成一个黑色的浮雕,贯穿大多数房屋的底部。这户人家的横杆都是青石铺的,薄薄的外墙都画了蓝线。木质屋顶被岁月压弯,被腐蚀的屋顶盖板经过岁月的日晒雨淋扭曲变形。那家被熏黑的窗台很醒目,上面原本的精雕细刻现在已经模糊不清,看起来很脆弱。它舍不得可怜的女工放在上面的棕红色粘土花盆,只勉强支撑着盆里纤细的石竹和月季。再往前走,有几扇大门,上面伸出厚厚的钉子,上面刻着家族传下来的象形文字。这些象形文字原本是先民随意勾画的,其含义在今天当然不容易考证;有些可能是新教徒表明其信仰的标志;有些可能是反新教联盟成员用来诅咒亨利四世的咒语。有几户市民阶层的人家,门上还刻着乡绅的家徽,表示他们的祖先曾经享有主持市政的荣誉,以免被后人遗忘。总之,这里的门记录了法国的全部历史。有一栋房子破旧到摇晃三次,但外墙的灰泥却留下了当年匠人高超的手艺;隔壁是贵族宅邸。在石头拱形门楣上,祖徽依然依稀可辨,但毕竟被1789年以来一次又一次席卷全国的革命浪潮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残迹。小街上的铺面既不像小店,也不像仓库。热衷于搜寻中世纪文物的人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上一代的妇女作坊一样简单朴素。低矮的店铺没有货摊,没有货架,没有玻璃窗。这里又深又暗,里外都没有任何装饰。大门一分为二,铁箍和铁锹很不小心钉在门上;门的上部向内开,下部装有弹簧门铃,不断被推出。空气和阳光从门的上半部灌入店内,或者通过气窗、天花板、矮墙之间的缝隙进入店内。半人高的矮墙上有滑槽,方便装卸窗护。坚固的窗户防护装置在早上被卸下,然后在晚上安装后用铁栓紧。这面矮墙是用来陈列商品的,但从来没有经过精心布置来吸引顾客。陈列的商品根据经营对象不同,无非是三两桶盐和鳕鱼,或者几捆缆绳和帆布;几根闪亮的黄铜丝挂在地板的横梁上,一个金属桶箍靠墙放着,或者几个架子上放着一些布。进去看看?一个青春焕发的白衣少女,裹着白围巾,露着红胳膊,丢下编织的活计,匆匆赶回去给父母打电话;这时候掌柜会出来听你的吩咐,态度会冷淡或殷勤,或答非所问或不理不睬,全看他不同的气质。也许只是两个铜币的小交易,也许是两三万法郎的大买卖。还可以看到专门做橡木板生意的老板坐在店门口,捻着大拇指和邻居聊天;表面上看,他只是有一些制作酒瓶架的劣质板条,但在码头另一边的木工场,他的货源足以供应安茹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