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我感到非常高兴。
在电影《冰淇淋与雨声》2017中,日本80后导演松居大悟用纪实的方式描绘了一个追逐舞台梦想的年轻人的肖像。
影片中,一部英国著名剧作家的作品将在一个小城市的剧院上演。演员都是没什么表演经验的年轻人。通过选拔,他们梦想站在辉煌的舞台上。在一次排练中,每个人都围坐在排练厅里喝啤酒。剧中,现场乐队的乐手在说唱中唱道:“居酒屋不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其实你也发现了,对吧?/有梦想就要去实现。”
影片最后,他们的表演被叫停,剧组成员不顾一切地砸开门锁,冲进剧场,在空荡荡的观众面前完成表演。上台前,他们把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围成一个圈,互相打气。其中一个女生说:“站在这里我觉得很开心。”
在大多数观众眼里,冰淇淋和雨声是一个关于理想主义的青春残酷故事,还有很多“二中”的口号,就像那首说唱里的另一句歌词,“甩掉汗水/擦干眼泪/发动革命/推翻黑暗”。但对于像片中主角这样的话剧演员来说,画面中的面试、排练、表演,以及舞台灯光背后的迷茫和焦虑,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矗立在他们面前。
这一幕谢幕后,又该何去何从?
采访
就演员而言,剧圈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熟人圈子。
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成为职业演员有三条路径。正规院校的毕业生,有一定的校友资源,最初的经历基本相同。他们大多是通过兄弟姐妹的介绍开始集体演戏的。校园剧社或民间非专业团体的爱好者,常年参加各种表演培训班和工作坊,小剧场话剧和各种比赛中也经常见到他们的身影;从影视、舞蹈、行为等其他表演艺术领域过来的演员,往往偶然接触到戏剧,觉得很有趣,于是就继续演戏。
但是,不管你是谁,有什么样的表演经验,想去演一出戏,都得通过面试。
孙是国内话剧观众耳熟能详的女演员。当她在话剧海报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观众会瞬间看到她一直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孙小学跳舞,10岁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2002年,她伤了膝盖,无法承受繁重的舞蹈训练。当时她17岁,开始考虑转行。起初,她不想成为一名戏剧演员。在她的想象中,一个“演员”就是明星,像赵薇、章子怡这样的大美女才叫演员。她开始报名参加夜校,学习广播电视。老师说她声音很好听,挺适合当演员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需要一个会跳舞的姑娘。借此机会,孙被调到话剧团,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演员的十年间,孙演过美院的话剧,后来离开体制开始北漂。她演过三宝音乐剧,去过麻花FunAge,参与过中外合作的大型制作团队,也演出过大量实验性的小剧场作品,逐渐得到了业界和观众的认可。孙最喜欢的评语是“自由”,她认为这意味着她的表演契合角色,完成了恰当的表达。2018孙出演了八部剧,包括易卜生的名剧《海上贵妇》主演、著名话剧导演易礼明执导的《帝国列车》、法国导演米歇尔·迪迪姆及其团队改编的鲁迅名作《阿q正传》...但这不是最忙的时候。早些时候,一个月有四部戏。她的状态属于成功话剧演员的复仇之作,复仇就是早年没有戏的日子。
孙和还有几个相熟的演员朋友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平时除了吃吃喝喝,就互相告诉对方面试信息。剧组就像一个神秘的地下幽灵组织。如果团长不熟悉,知名度不高,等演员知道团讯的时候,剧目已经开发票了。剧团以外的话剧演员几乎都是独立演员。没有经纪公司,没有经纪人,大家都是孤军奋战。以前演员阵容的介绍都是朋友口口相传。这几年好了一些。很多演职人员会在微信官方账号发布演员招募信息。
由于导演排练方式和工作方法的差异,在剧组的采访中几乎没有什么套路可以摸索。“导演越大牌,选演员的过程就越诡异。”一个和林兆华合作过多次的演员曾经告诉我,面试的时候,导演会坐在靠墙的角落里,离演员很远,参与面试的演员会随意表现出来。整个过程中,导演好像睡着了,没有说话。当那个演员觉得准备好了,他就回家等消息。她后来和导演合作了很久才知道,他选演员的方式是听声音,不仅仅是台词,还有演员被扔上台时的味道。
“我不是那种会采访的演员。每次开完会都特别难受。可能我根本就不是演员。”有时候剧组会发剧本片段要求演员展示,她自己在家排练。没有剧本的时候,她会准备一段独白。在无数次采访中,孙非常喜欢“作坊式”的采访。一些个人风格很强的海外导演会把自己的工作方法设计成一个工作坊。“导演其实是想看看演员能不能适应自己的工作节奏。说白了,他们就是合不来。这对演员来说很开心,去面试也是一个免费学习的机会。”
像孙这样的北漂话剧演员还有很多。有个资深制片人曾经跟我说过“北京的演员只要勤快就能吃饭”。这听起来挺绝对的,但也说明了圈子的巨大流动性和狭小性。“成熟的戏要巡演,新戏要安排。10总有一两个群,因为一个* * *”就这么多人。
处于行业顶端的孟京辉戏剧工作室每年都公开招募新演员。能够演出孟导的戏,有保底的演出,是刚入行的年轻演员梦寐以求的地方。然而,工作室内部的竞争是激烈的。毕竟,只有少数演员能成为刘晓晔或黄湘丽,他们演的戏总是一样的。新演员想进去,老演员就要离开。“我在这里学不到新东西,我毕业了。”
排练场
每一个话剧演员都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即使是在大剧场演主角,或者和大导演合作,也不可能一夜成名。所以,有选择权的演员,除了挣表演费,热爱表演本身,更感兴趣的是能不能学到新东西。
在排练场里,演员们总是在偷偷观察导演。戏剧观众认可的演技派王学兵谈自己演过的戏。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彩排,不会讲故事。他自己思考总结。“伟大的向导教会了我很多道理。他是第一个让我明白表演是怎么回事的人。田沁鑫导演很中国。彩排时,她为你展开了一幅中国的画。波兰哲学家克里斯蒂安·卢帕(Christian Lupa)与我们有很多交流。他会把自己想到的一切都搬上舞台,反复复习。我们可能不知道他到底想去哪里,但他很清醒,但他会毫无保留地和我们分享思考过程。”
话剧演员很少谈“演技”。在他们看来,演技是基本功。“没有演技的人会一直说什么演技是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孙的脸上有一种玩笑般的刻薄。带着这种表情,她说起了这两年几个热门综艺节目。“现在影视表演门槛太低了。”在她看来,演戏就是技术,通俗地说就是“工作”。真正难演的是“内”的东西。
孙曾与香港著名导演有过令人印象深刻的合作。邓淑容是瑜伽爱好者。他不太喜欢说话。他总是要求演员在行动中自己去感受。《安提戈涅》是古希腊经典,寓意丰富,剧本演好不容易。邓淑容的舞台有强烈的宗教感,演员要放低声音,慢慢移动,形成特殊的能量场。起初,演员们不理解动作的含义,并在剧本上做了很多笔记。“在这里把腿抬到膝盖上”“说这个词的时候慢慢回头看”...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花很多时间抬起头,用类似窒息的声音说台词。“排练的过程特别痛苦,每天都想快点结束。但是有一天,我在台上的时候,突然明白了,那一刻好像有一个神,我觉得自己前进了一大步。”
不断的学习吸收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演员称之为“破”。打破自己就是进步。“你在学校教的东西,一开始能帮你演几出戏,但很快就不够用了。世界变化太快了,总有新的方式是前所未见的。有的导演要贴近生活,有的导演要脱离生活。就连戴麦克风,怎么控制音量,每个人的要求都不一样。”孙回忆起自己十几年的舞台表演经历,坚定地说:“剧场里没有万能通行证。”
话剧演员喜欢见面看对方的戏。演出结束后,刚下台的演员来不及卸妆,就被带去喝酒。气氛相当于批判大会。朋友一句话就点明了演出的细节。
“我上一部剧,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来看过,看完之后很严厉地批评了我。”孙的戏是的《杏仁豆腐心》,两个人的小剧场戏。故事发生在一对即将分手的情侣的最后一晚。“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根本不爱这个男人’。我被骗了,这句话否定了我所有的表现。”当时是作品首映。听完批评,孙当晚就联系了搭档,让他第二天提前去剧院“找感觉”。他们坐在片场,在黑暗中手拉着手,做着默契的训练。“转了几圈,朋友又来看了。他说他这次看到了爱。我们俩都很开心。”
在这样的接触中,演员们结成了特别热烈的友谊。去年下半年,孙在《杏仁豆腐心》中的搭档签下经纪合约,暂时离开舞台,开始了他的影视演员生涯。“太好了,希望他现在快点火起来,多赚钱,以后演自己喜欢的角色。”
其实话剧演员几乎不排斥参与影视表演,很多人把自己比作海绵,希望从丰富的表演形式中吸收更多。但他们并没有真正踏上影视之路,多半是因为影视“不够用”,“舞台很干净,因为表演期只属于你和角色,没有手机,没有真实生活”。
刚出道时,孙的理想是“忙起来”。她希望她的工作能填满她的生活,她会一直玩下去。现在她真的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她很不安。“剧与剧相连,这样不好,不利于创作,对角色不负责任。”孙提到她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里面一位欧洲老演员自豪地对着镜头说:“我的一生硕果累累,演了五部戏!”
进行巡回演出
戏剧的不可复制性决定了演员一旦开始塑造角色,就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表演安排。一部剧卖得好,可能一年甚至几年都很难有时间演出其他作品。演员和角色* * *生生死死,巡演的过程就像谈恋爱。演员可以通过事件的积累不断完善自己的角色,同时也需要对抗角色偶尔的无聊。
当我去采访孙的时候,她正在为那天晚上在玉林的演出做准备。前几天,同样的作品在成都演出,剧组经历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盗窃”事件。
“我们的道具和布景都丢了。”导演希望作品呈现日常的家庭氛围,于是舞女设计了很多日常使用的小物件,再加上家具,剧组在舞台上放了一个客厅。第二天进场的时候,很多道具都不见了。“我后来在保洁阿姨的宿舍里找到了我在舞台上穿的拖鞋。”我们的道具太生活化了,物业都当废物了。"
在剧组,尤其是巡演的时候,演员经常需要自己管理服装和道具,出门总要带两个大箱子,一个是角色的行李,一个是自己的。很多戏剧从业者把巡演当成一次冒险之旅,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每个人都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养成了冷静的能力。一起解决很多困难的工作伙伴,久而久之就成了兄弟姐妹,互相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到了海外巡演,人手不够,演员甚至需要自己爬梯子挂灯发传单。“话剧演员这个职业干久了,真的成了灵丹妙药。也挺好的。这都是关于观察生活的。”
中国的戏剧观众集中在一线城市。在戏剧刚刚兴起的地方,演员往往要面对上座率很低,甚至更糟糕的是,不专业的搭档。
西方表演界没有戏剧演员和影视演员之分,也就是“演员”,他们表演的一切都是一视同仁的。“希望我们能有这样的一天,整个生态都能变好。”
孙的粉丝都喜欢叫她“小美”,这是她给自己起的网名,因为她刚当演员的时候,非常火的大富翁游戏里有个角色叫,她觉得好听。话剧演员的粉丝总是很有粘性,很多演员都有一群“只要你演,我就买票陪你跑巡演”的忠实观众。但是,产业生态限制了年轻演员的发展。即使带着小剧场作品走遍全国,有了一定的票房号召力,孙还是没有机会出演大剧场剧的主角。那些角色都是给明星或者资深演员的。另一端,总有曾经活跃在话剧舞台上的演员悄悄离开去演影视,或者转行做别的。在年复一年的表演之后,孙已经到了一个让外人相当尴尬的阶段。“我心态很好,不管以后怎么样,只要这辈子不离开剧就好。”她停顿了一会儿,展望未来。“希望自己快点老,因为很多好角色都是老了才能演的!”"
当《冰淇淋与雨》中的演出被叫停时,29岁的女主角孩子气地对剧场经理喊:“我们是性格不同的小宇宙!”在剧场混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中二”。他们被贴上理想主义者的标签,用佛教的方式经营着自己的宇宙,和人物一起过着千变万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