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的孔仲尼,两千年后的陶行知

在安徽歙县的徽州古城,有一座纪念馆,坐落在中和街,东眺问政山,南瞰长庆塔,西邻许国石坊,北附崇一学堂。

这座纪念馆建于1984年,为了纪念”人民教育家“——陶行知。

一进大门,宏伟典雅,风格独特的瞻仰厅展现于你的眼前。迎面大屏风上是陶行知亲笔题写的“爱满天下”四个大字。

在屏风背面是江泽民同志的题词:“学习陶行知教育思想促进教育改革”。绕过屏风,走进厅堂,在厅堂的上枋是宋庆龄亲笔题写的“万世师表”匾额,正面为毛泽东题写的“伟大的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

在厅堂,屹立着陶行知雕像,他坐在石头上,和光满面,体态安详且端正。看着他的面容,我感受到了一种坚定的信念、以及老师对学生的希冀。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恍惚之间,穿越百年,回到了100年前的中国。

1891年10月18日,陶行知生于安徽歙县黄潭源村,他出生于一个贫寒的教师之家。6岁时,他在邻居家厅堂玩耍,看见厅堂墙上挂着对联,便坐在地上临摹起来。

邻村的一位秀才看见,看到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孩对着对联,看一眼描一笔,认认真真的样子。便起了爱才之心,免费为其开蒙。

14年那年,在亲友的资助下,他进入歙县基督教内地会所办的崇一学堂,他在宿舍墙上,挥笔写下了“我是一个中国人,应该为中国做出一些贡献来”。希望能为自己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刚开始,他想通过学医来解除广大劳动人民的病痛,实现自己报效祖国的志向。于是,17岁的他考入了杭州广济医学堂。但入学仅三天,因这所教会学校歧视未入教的学生,他愤而退学。一个中国人,岂能任由外人摆布。

隔一年,他考入了南京汇文书院。

1914年,他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在他写的毕业论文中,他写道:“人民贫,非教育莫与富之;人民愚,非教育莫与智之;党建,非教育不除;精忠,非教育不出。”

那时的他,已经立志要成为一名教育家,要让更多的人摆脱愚昧,要让人民站起来,让国家站起来。

毕业后他赴美留学。从西方学习先进的教育理念,师夷长技以资东。

他先是在伊利诺大学学市政,半年后便毅然转学哥伦比亚大学,师从杜威、孟禄、克伯屈等美国教育家研究教育。

1917年,他作为一个成功的中国知识分子留学回国了。

但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梦想着享受成功,而是要重新定义何为成功,他要让自己和祖国重新建立关联。

那时之中华,满目疮痍,国家贫困到难以想象的程度。陶行知说:“这病根,乃在教育。”

在现在的中国,要想成为一位大学老师,没有一定的留学经历是很难留下来的,对于很多名校,留学更是一道硬杠杠。在当年,一名留学生更是如钻石一般珍贵。

那时候的陶行知,以他之所知,本可以转身成为人上之人;那时候的陶行知,以他之所学,本可以谈笑于鸿儒之间。

而他却把目光死死盯住中国的最底层社会。他振聋发聩地说:“这个国家以农立国,人们十有八九住在乡下,所以中国的教育,就是到农村去的教育,就是到乡下去的教育。因为农村如果没有改观,国家就没有希望。”

他这么说,然后就这么做。

陶行知脱下西装,辞掉自己大学教授的优渥待遇,推展平民教育。

1923年,他组织了平民教育促进会,编写《平民千字课》,奔波于全国十几个省市。他把《平民千字课》作为教材,送到平民百姓家里,劝家家户户都要识字读书。他活动的经费多数都是自己写书得的稿费。

一次,他得到了1万多元稿费,拿回家锁在柜子里,承担着所有家务的妹妹看见了,问他:“家里有老有小,钱也不多,能不能留1/4给家里用?”

陶行知想了想,温和地说:“我要去南京劳山脚下办晓庄师范,这钱要作为办学的经费。我们家虽穷,粗茶淡饭还能维持。中国34000万农民非但没有饭吃,更没有文化。用这钱去办学校,是为农民烧心香,是尽我们的绵薄之力去帮助他们。你在家里省着点用,算是帮我去办大事吧!”妹妹理解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移居到南京郊区外的晓庄,这是一个极为落后贫困的中国普通村落。他住到牛棚当中,他和老老乡们相识,他渐渐有一个看上去不可实现的愿望,那就是为中国培养一百万农村教师。

他行走在世俗乡里之间,行走在街头巷议之内,他要帮助那些最普通的中国人,那些年迈的爷爷奶奶、那些富人家里面的佣人、那些财主家的帮工,那些街头的打杂者、那些货场的脚力,那些拉洋包车的师傅们,都识字!

他创办的晓庄师范学校的茅屋礼堂,取名叫“犁宫”,两边对联是“和马牛羊鸡犬豕做朋友,对稻梁菽麦黍稷下功夫”,另一副是“以教人者教己,在劳力上劳心”。

在晓庄,陶行知带领学生们自己耕作、自己劳动、自己修建校舍,他说:“流自己的汗,才能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你得自己干。”

陶行知不是要培养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而是那些在人民之中的老师。他邀请自己的朋友、学者到晓庄授课,传播新的知识和观念。渐渐地,这个在晓庄极不起眼的大学堂,从几十人发展到数百人众。

在教育上,他革新了教学的方式,当时流行的教育方法是“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他认为新的教育应该提倡“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

有一次,陶行知先生走向讲台,不慌不忙地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大公鸡。台下的听众全愣住了,不知陶先生要干什么。陶先生从容不迫地又掏出一把米放在桌上,然后按住公鸡的头,强迫它吃米。可是大公鸡只叫不吃。

怎么才能让公鸡吃米呢?他掰开公鸡的嘴,把米硬往鸡的嘴里塞。大公鸡拼命挣扎,还是不肯吃。陶先生轻轻地松开手,把鸡放在桌子上,自己后退了几步,大公鸡自己就开始吃起米来。

这时陶先生开始演讲:“我认为,教育就像喂鸡一样。先生强迫学生去学习,把知识硬灌给他,他是不情愿学的。即使学也是食而不化,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把知识还给先生的。但是如果让他自由地学习,充分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那效果一定好得多!”

这样,教育的地点不只是在一个小屋,他站立的地方也不只是三尺讲堂。

他走进父老乡亲的身边,他走进家家户户中,他在田野上,他在牛棚边。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成为课堂。

他一个人在努力着,他的这个梦想的芽破土而出,我们眼见繁花就要开到树上。是的,有陶行知所在的地方,就有平民教育的希望。在武汉、在重庆、在上海、在南京,他为祖国教育的崛起,一直在路上。

而最后,先生死在路上。

1946年的7月25日,陶行知因积劳成疾,突发脑溢血,在上海逝世。那一年,他55岁。

12月1日,先生的灵柩回到南京,南京城里的老百姓自发为先生扶灵,他们要送这个人,送他回他的晓庄。沿路上的人们唱着、哭着:“你去了,我们穷孩子的保姆,我们的朋友,人民的导师。”挽联在飘,上面写着“行知先生千古”,而旁边是宋庆龄亲笔题写所写下的四个苍劲大字——万世师表!

先生说,我带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先生说,我就是中国一介平民,几十年的学校教育往我把西方贵族的方向渐渐拉近,而经过一番彻悟,我就像黄河决了堤,向中国平民的道路上,奔涌回来了。

当我回过神,看着先生殷切而又坚定的目光,我多想告诉他,如今的中国,孩子们欢歌笑语,人民幸福安康,国家海晏河清。

时间飞逝,转眼间,先生离开我们已经76年。

但我们从未忘记先生。先生的精神如火,如光。经过时光的洗练,更加明亮辉煌。它不仅照亮了中国,还将照亮了这个世界。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陶行知,他是人民的导师,他的一辈子给我们讲一件事,就是——为人师者,还可以活成这样一般大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