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 . 狗尾草
□丘豸
一、
记忆里第一次看见她,就莫名地喜欢。也许就是因为她有别于别种花的那种特别的样子吧。
她,就开在我家门前的篱笆杖子上,缠绕的茎绞在一起盘旋着,白的、粉的、紫的和蓝的花疏疏密密,错落其间,很是好看。
我觉得她的名字太过贴切了,——喇叭花,如果让我给她起名字,肯定也是这一个,别无二选。
后来,我听到别人说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牵牛花。霎时,我竟然有点诧异了!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牵牛的花?她那细而柔弱的茎也好,那娇小的花身也罢,如何牵得住那狂野的老牛?究竟是哪个大神,给她起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名字,浪漫绝对是够浪漫,离奇也绝对离奇,简直有点异想天开,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当然,这是我童年时过分天真幼稚的想法。
春花秋月,是诗人们心中最爱的意境,经过一冬禁锢的人们,心情早已飞翔到了忘川,春天的花似乎更能激起诗人们的雅兴。而我觉得春天的花还是比较虚荣的,也太过心急,和那些盼春的人们一样,争着抢着在春天里开放,唯恐落在后边。哎呀,这是急得什么?
而夏天的花则更多些从容和深沉,像那优雅雍容的莲花,不也是在盛夏的六月,才肯展现她那不俗不妖的容颜?
这当然也是我个人的印象而已。
牵牛花就更优雅了,到了夏尽秋来时,她们才姗姗来迟,开在浓郁的绿色里,去挽回些初秋的颓败之势。这么说,她还真的挺牛!
但牵牛花也很矫情,总是只把美丽献给明丽的清晨,待到艳阳高照时,她便羞怯地掩了笑容。
但不管如何,我还是莫名地喜欢她——喇叭一样的牵牛花。
(二)
狗尾草,在农村最为普遍的存在着,虽然没有太多的人在乎他们,喜欢多看他们一眼,他们就那样默默生长着。
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峡谷里、田野边、高岗上,甚至土墙上,还有老房子的瓦缝里,也有他们摇曳的身姿。
他们并不会长得很高大威武,他们的茎秆也不会很粗壮,甚至还很纤细。但是他们总是那么不屈,执着地生长着。狂风可以吹倒他们,但狂风过后,他们还会重新站立起来。我觉得他们也挺牛。
农事者们是最不待见他们的,尤其是种了谷子的粮农,会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总是狡猾地潜伏于谷子的幼苗里滥竽充数,以期得到从未有过的、和谷子一样的爱护,他们很妄想,很有野心。
小时候,放农忙假到生产队拔谷地草,我总是傻傻地分不清哪些是谷子苗,哪些是狗尾草,我会奇怪地想,难道五百年前他们是一家的吗?所以他们才有一个和谷子同姓的乳名,叫谷莠子。
我不得不感叹狗尾草那强大的生命力,尽管他们要经受播种者毫不留情地杀伐,想把他们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可是秋天到来,他们当中,总会有少数的佼佼者,仍能成功地混迹于成熟的谷子之间,把他们的种子潜伏到大堆谷粮堆中,直至出现在人们的饭碗里,好像他们也特想为人类充饥作些应有的贡献。
至于那些更多的没有那么幸运的们,枯荣在旷野里,繁衍生长,演绎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悲壮之歌。
(三)
牵牛花和狗尾草作为野生的两种植物,一种呈现为藤蔓类,一种则是直立生长。一种给人以温柔可爱的姿态,一种给人以阳刚坚强的感觉。两者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如果在无边的野外,偶然地邂逅在一个场景里同框了,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景。
但狗尾草是长不高大的,无法摆出伟岸的身姿,让牵牛花尽情地缠绕依附,牵牛花只好匍匐些身躯去诚恳地追求,而狗尾草却无法享受这赤裸裸的爱,只能弓起纤细的腰身,屈服于牵牛花的疯狂里。但心里愿不愿意,谁能说得清楚呢?
是牵牛花的爱太多太野蛮,还是狗尾草太过宽容,亦或是两情相悦?
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歌来:
……
狼 爱上羊啊 爱得疯狂
谁让它们真爱了一场
狼爱上羊啊 并不荒唐
它们说有爱就有方向
狼爱上羊啊 爱得疯狂
它们穿破世俗的城墙
狼爱上羊啊 爱得疯狂
它们相互搀扶去远方
……
狼爱上羊都不荒唐,那么牵牛花爱上狗尾草,不也合情合理吗?
唉,这世界总是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