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白话诗集(试集)和第一本新诗集(女神)有什么区别?
驳“起点”:新诗史上的《试集》与《女神》
作者:江涛
摘要:在新诗史上,胡适的《尝试集》和郭沫若的《女神》是新诗创建的奠基之作。但回望新诗的历史起点,两部诗集之间往往发生微妙的争论,新诗的评价和历史建构机制也在其中展开。本文对这两部诗集的历史定位中的读者阅读、批评的产生以及文学史叙事的作用进行了考察,从而对新诗史的一般线性叙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在一般的文学史叙述中,新诗发生的起点无疑是从胡适及其《尝试集》开始的。作为新诗的“始祖”,垄断新诗发明权的是胡适,《试集》是第一个里程碑,像一块鲜活的化石,记录了诗歌大解放的历程。毫无疑问,这几乎是文学史上最基本的常识。然而,除了这种判断,另一种说法也是常见的,它含蓄地构成了对胡适和《尝试集》的挑战。1922年,郭沫若《女神》出版一周年之际,郁达夫曾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是从《女神》开始的”,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应该承认”。同年,闻一多在其著名的《评女神》中也作了类似的评论:“若论新诗,郭沫若的诗不愧为新!”后来,、穆、焦、周扬等人都重申了这一观点。于是,一场“试集”与“女神”的微妙之争开始了,这意味着,当回望新诗的历史起点时,后人至少有两个版本,在文学史上同时并存,压制一个,促进另一个,形成潜在的争论,甚至延续到当代。
毋庸讳言,胡适与郭沫若之间的政局变化、时代语境变化、政治身份差异,直接制约着后人的态度和在文学史上的排位。然而,除了外部历史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外,两首诗地位的兴衰仍与新诗史的总体评价联系在一起。事实上,除了《尝试集》和《女神》之外,周作人的《河流》、沈的《月夜》、朱自清的《毁灭》等作品都曾被视为新诗确立的标志,而不同的出发点与对新诗合法性的不同主张有关。当晚发表的女神被设定为真正的起点,某个值对于时间序列的优先级也成立。换句话说,新诗不仅仅是一种历史形式,是从文言到白话文的工具性转变,它还包含着特定的审美诉求和历史内涵。在《女神》和《尝试集》跌宕起伏的背后,形成了一种文学史的建构机制,这是对“新诗是如何产生的”这一问题的回答。因此,梳理这个“起点神话”的构建过程就成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
一个
从时间上来说,Tried Collection是1920的3月出版,而女神是1921的8月出版。虽然相隔一年多,但基本上可以说是“同步”发生的,在读者的视野中,引起了同样巨大的反响,一起成为早期新诗的“意象”。然而,除了诸多共性,《试集》与《女神》所呈现的新诗“形象”也大相径庭,新诗时期的某种内在张力恰恰体现在其中。
作为“新诗”的第一个样本,胡适通过《试集》中序言、编排等环节的设计,展示了白话新诗如何从古典格律诗体中一步步解放出来的过程,工具层面的新旧冲突和白话/文言成为识别胡适及其早期新诗形象的主要尺度。但除了工具意义的变化,《尝试集》的另一个争议点在于它对“诗”的某种既定标准的反叛。从早期提出“把诗写成文字”到后来阐释所谓“诗的经验主义”,打破诗与诗界限的努力一直贯穿于胡适的新诗言论和实践中。无论是用平实质朴的口语取代“浪漫爱情、月牙儿、朱妍、韩隐、玉容”等所谓的“诗言”,还是在诗歌中包含推理、叙事等因素,对一般“诗美”规范的反作用,确实给早期新诗带来了鲜活的生命力和历史的气度,成为新诗人共有的一种普遍倾向,以至于在后人眼中 需要指出的是,这种“非诗性”的取向不仅与普通读者的阅读期待背道而驰,而且与当时正在广泛传播的现代纯文学观念形成了一种隐秘的冲突,而关于“试集”的批评也大多由此而起。 一方面是因为“诗风大解放”而备受推崇;另一方面,又被批评为废黜了“诗美”,《尝试集》的文学史形象可以说是相当尴尬的。
相对于尝试的集合,异军突起的《女神》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产物,呈现了新诗的另一个“面貌”,无形中构成了新诗的另一极。虽然《女神》中激昂苍劲的文笔对传统的“诗体”冲击最强。但也要看到,《女神》也是一部高度“非散文化”甚至是“雕琢粉饰”的作品,无论是音节、用词还是结构都相当优雅。华丽的辞藻、大体统一的格式和音韵、“非日常”的诗意体验都是其显著的特点,与当时流行的散文诗风格有所不同。20世纪30年代,苏说:白话新诗自产生之日起,就拒绝旧的辞藻,坚持单纯的描写,“但诗是一种美的文字”,“感官的刺激,尤其是视觉和听觉的刺激,更是不可缺少的”。郭沫若的诗,充满了“心弦”、“洗礼”、“力量的春天”、“声雨”、“生命的光波”。有意思的是,在“阅读期待”的部分满足中,一些敏锐的读者开始在“诗”的维度上,刻意比较《试集》和《女神》。
20世纪20年代初,文坛青年诗人冯至是新诗的热心读者之一。后来他回忆说:那时候“我买了胡适的《试集》,康的《草》,俞平伯的《冬夜》,我没有判断新诗好坏的能力。我以为新诗是这样的。后来郭沫若的《女神》、《星空》和他翻译的《少年维特》相继出版,让我大开眼界,渐渐明白了什么是文艺,什么是诗歌。”在冯至这里,“好”与“坏”,“诗”与“非诗”的区分,是在女神与以《试集》为代表的“亚东系列诗歌”之间。在其他读者中,女神和试集的对立更为明显。施蛰存一个暑假反复研究《试集》,结果反对胡适的新诗。《女神》出版后,他第三次读的时候“承认新诗的发展应该从《女神》开始”。记录类似感受的材料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引用了,但不难看出,对“试集”的贬损评论和对“女神”的褒贬交织,构成了一个判断的正反两面,它指向的是对新诗历史起点的确认,即在所谓“诗”的前提下,“女神”是新诗的合法起点,而“试集”则延伸出了诗歌历史意义的一种差异化话语。事实上,在《女神》出版后的第二天,就上了郑的时事新闻?邓雪出了一篇书评,开头就明确指出了这一点:《女神》之前,出了两三首新诗,数量很少。“说白了,艺术品味不是很丰富。”新旧之间的基本矛盾在这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艺术趣味”的存在
在读者阅读中,《女神》与《试集》的交锋,预示着新诗历史“坐标系”的转换。当然,随着新诗的发展和法律标准的通过,《女神》和《审判集》也逐渐被推向了历史的封印。但在后人的评论中,两首诗的投射仍时隐时现,褒贬之声始终不断。《试集》作为一部开山之作,无疑影响深远,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规划了新诗的基本道路。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影响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新诗史上不断的攻击和诋毁。很多新诗人在建立自己的诗歌起点时,似乎都要走回头路,从诅咒尝试集开始,这恰恰从反面验证了“起点神话”的重要性。程说:“试集里没有一首诗。”朱湘的评价也差不多,认为“《尝试集》里没有一首歌不是平庸的。”而穆则干脆把胡适说成是中国新诗运动的最大罪人。这些后来被广泛引用的言论,构成了《尝试集》的基本文学史形象。值得指出的是,虽然它们基于不同的标准(浪漫主义诗学的“情感表达”、象征主义的含蓄蕴藉、对形式规则的重视都是评价标准),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从所谓“诗”的角度废除尝试集的合法性,从而重新想象新诗的方向。
相对于“试集”的被谴责命运,女神越是享有盛名,越是被强调为新诗的另一个看点。除了上面引用的郁达夫、闻一多在20世纪20年代初的说法,对试集毫不留情的朱湘,从郭沫若对“诗”的特殊拓展入手,认为“他的贡献并不局限于新诗,而在旧诗和西方诗歌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女神》虽然不叫好,但批评声也不时传来。它和“试藏”一样,往往被视为一种在艺术上已经被超越的存在,无法在更新的审美尺度上与后人产生共鸣。但从整体来看,女神的价值在后人眼中是优于试藏的。即使是与胡适交好的陈垣,在他的新文学运动以来的十部作品中,也把《女神》和《志摩诗》列为白话诗的代表,但胡适只列举其“文学保存”和《试辑》未上榜。以上的观感、印象和判断,被创造社已故盟友钱杏邨浓缩成一个极其夸张的结论:“女神是中国唯一的诗集,是中国第一部诗集”。这里不仅“试集”的“第一”位置被取代,其他新诗集的位置也被一笔勾销。
二
上述批评言论来自不同的立场,与说话者在文坛的地位及其所属的文学阵营直接相关,但却影响了后人的历史想象,为文学史形象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试集》与《女神》的交锋也投射在新诗史线索的勾勒中。作为新诗的第一次生产,试集的起点地位似乎不可动摇。大部分文学史叙述在谈新诗时,都要从试集说起。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系列里写过?在诗集的介绍中,称《试集》为“我们的第一部新诗集”。直到尧尧,这种说法一直没有改变。这一点似乎不用多说。相比之下,女神的历史定位就没有一致意见了。
在相关评论中,女神被反复宣传为新诗的合法起点。但是,价值判断不能代替历史经验逻辑。虽然关于郭沫若和胡适谁是白话文新诗“第一人”有过多次讨论,但《女神》问世较晚的事实决定了上述以女神为起点的说法在文学史的一般描述中并不多见,常见的描述依然存在。
第一类描写只是把《女神》作为新诗时期的一部重要作品,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并没有特别突出。比如,在谭政弼的《20世纪30年代中国新文学史》中,郭沫若只是作为空白诗的作者之一,他的名字与王敬之、康、俞平伯同时出现。与此相关,在很多论者看来,与《女神》对抗的不是胡适的《尝试集》,而是康的《草儿》。在这种描写中,女神的形象仍然呈现在新诗发生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被提倡作为另起炉灶的起点。
第二种描写,虽然强调了女神的特殊地位,但在新诗史上也常常作为一种“异端”引入讨论。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系列里写过?《诗集传序》中的陈述最具代表性:他沿着新诗发展的时间线索,从胡适到康,到湖湘诗人,再到冰心和,一路前行。最后他又说:“几乎在诗运动的同时,日本留学界兴起了一股新生力量,这就是郭沫若。”言外之意,以抒情为基础的《女神》是新诗主线的一个分支。这种印象也体现在沈从文设计的“舞台台”上。在沈从文眼里,新诗“试验期”的代表是《试集》、《刘大白诗集》、《鞭集》,而“创作期”的代表是《草莽集》、《死水》、《芷墨诗》,而《女神》则独立于这个序列。无论是“异军突起”,还是“不受新诗标准的束缚”,在这类描写中,女神形象被寄托于脱离一般新诗的逻辑,但值得思考的是,随着评价标准的变化,“异端”往往也能翻身成为新的“正统”。
与前两种描写相比,最常见、最重要的描写是第三种,即将女神视为新诗发展某一阶段的代表或开端。有从“诗性解放”角度进行论证的。从《试集》到《女神》的过程就是“诗性解放”的过程,两部《新诗集》自始至终相连,形成新诗的演变;另一种说法,从1920年代的诗歌形式标准出发,把《女神》作为新诗“格律诗”阶段的起点:余冠英把新诗分为两个阶段,后期对西方诗歌的模仿是《女神及其他集》启动意境;赵和陈子展延续了这种说法,而杨振声则更直接,跨越了时间的界限。郭沫若和徐志摩并列为第二时期的代表,其特点也是“西诗”。在这场分期讨论中,《女神》被纳入新诗的主流线索,但不同的是,它标志着对初始维度的历史超越和诗歌“形式”规范的回归。
如果说这种定位已经暗示了“另一个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那么最后的描述则直接将《女神》作为新诗合法成立的标志予以颁布。蒲风在其著名的《中国诗歌从五四到现在的鸟瞰》中,将早期新诗(1919-1925)分为尝试期和形成期,郭沫若被提升为“形成期”的代表诗人。“尝试”与“成型”的命名,似乎在强调两个时期的地位是不对等的,前期只存在发生的价值,后期新诗才正式成立。同样,穆不止一次地总结说:“五四诗歌始于胡适,成于郭沫若。这是我过去讨论莫若诗歌时得出的结论;我一直觉得这个结论不错。”
从表面上看,最后的描述只是重复了很多演讲者的个人判断,但有一点是很不一样的。它揭示了一种微妙的文学史建构策略,即将几乎“共时”(《试集》和《女神》几乎同时出版,仅相隔一年)的诗歌维度拉伸为“历时”的阶段,蒲风在《郭沫若》一文中解释道。这种策略的特殊性在于有意混淆时间顺序和价值等级,其作用是解决上述价值逻辑与历史逻辑的矛盾。在历史/价值的张力中,新诗发生的两个起点被颠倒为“开始”和“确立”的线性连续。在蒲风等人的描述中,“扭力”是将女神推回“形成期”的代表。这种“扭转力”有时作用于尝试集,将其推向新诗“史前”的位置,其价值似乎仅限于新旧诗风的过渡。有意思的是,谭正璧在《文学史》中还将胡适的《尝试集》与胡的《大江集》进行了比较,认为两者都代表了“没有摆脱旧诗气味”的时期。当时胡适等人把不新不旧的胡排除在正统诗坛之外,但在后世却把《尝试集》和《大江集》归为一类,似乎颇具讽刺意味。
在这种结构策略的影响下,也形成了一种文学史的基本印象,即新诗的发生和确立是在《试集》和《女神》之间呈现的:一个是开始,一个是完成,在几乎同时发表的两首诗之间想象出一种“进化”或“回归”的时间差。在这种印象的基础上,上述文学史的基本线索被普遍接受并延续到当代。众所周知,20世纪50年代以后,随着胡适本人的批判,《尝试集》这个名字一度被排除在文学史之外,但《女神》却成为新诗合法的起点。比如上世纪80年代初,有评论者说《女神》是中国第一部诗集,1954年批判胡适的资产阶级唯心主义后,就广为流传。他还以复旦大学中文系(1978)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的如下表述为例:“《尝试集》是一部反动而枯燥的书,在形式上非驴非马。这本集子五花八门,像个垃圾场,名篇很多,却没有一首是真正的诗,更不用说新诗了!”甚至说《尝试集》是中国第一部新诗集“也是完全错误的。”但新时期以来,现代文学研究的历史质的回归,无疑将《审判文集》重新带回了人们的视野。一时间,文章重新评价审判收集已成为一种常见的做法。审判集和女神之间关于谁是第一部新诗集的温和争论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这里就不引用争论的具体内容了,最后的结论只是追溯到过去的线索:《尝试集》因其客观的历史存在而被公认为开端,《女神》则因其在思想和艺术上的多重成就而被视为新诗建立的“丰碑”。
三
在《尝试集》和《女神》之间,建立了一种文学史的进化想象,而梳理这一过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满足某种“学科史”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这一过程中消解新诗的合法性。
如前所述,在“新诗”的过程中,除了诗歌语言和风格的变化,对“诗美”某种规范的反叛,对诗歌表达多种可能性的追求,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冲动。虽然这在文学史上并不是什么新思想,但考虑到它产生于一个文化、观念和词汇快速变化的时代,它与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抱负有关,即在超越现有审美规范的新奇探索中把握特殊的、不断变化的现代经验。从全球范围来看,这种冲动包含着鲜明的现代性特征。现代性是近年来学术界的热门话题之一。也有研究者将这一框架引入新诗研究,将新诗的发展概括为“现代性的追求”。具体阐明其内涵不是本文的工作。简单地说,美学领域中的“可称为现代性的东西”,是一种“从历史中富有诗意的变化着的、短暂的、偶然的“现在”中提取它可能包含的东西。”波德莱尔上面的话规划了19。20世纪以来,出现了许多先锋派文学思潮。正是在这种冲动的潜在驱动下,他们已经超越了普通诗歌/文学的界限,从而成为一批新诗人的开拓性尝试。但这种尝试一方面造成了早期新诗写作的一种激进粗暴(这也是早期新诗屡遭诟病的原因);另一方面,它与现代诗歌不断扩大的概念发生了激烈的摩擦。
从某种角度看,新文学的产生包括两个过程,一个是语言工具的解放,一个是现代文学观念的拓展,两者既相互促进又各有不同,构成了产生期的特殊复杂性。在“文学”概念的知识扩张中,某些“诗意”话语的泛滥也是一个有意义的现象。翻阅1920年代的诗歌论文,会发现很多关于“诗”的定义、本质、流派界限的论文,如康的《新诗我见》、宗白华的《新诗简论》、俞平伯的《诗的自由与普适》、郭沫若与出版的宗白华《论诗》的通信、叶圣陶的《诗的来源》等。这些文章大多引用了温彻斯特、韩德、摩尔顿等西方教授的文学理论,在“文学”定义的基础上确立了“诗”的科学规定和知识边界,大行其道。甚至很多诗歌的争论,也往往是从“诗”的定义之争开始的。在这种背景下,对早期新诗的不满获得了一种现代的知识表达。例如,在《评试集》中,胡显素以“诗之理”的讨论为出发点,他认为“试集”:
“虽然不是没有一点好感,但也是日常语言的好感,不是诗歌的好感。老公的诗和其他的区别
作者,文本的意义,重在表达(表示),诗的意义重在引用和暗示。
写作的职责是理性,而诗歌的职责是动之以情。"
这段话在早期关于新诗的争论中颇具代表性。虽然“旧诗”仍是一种参照的诗歌模式,但在捍卫“诗”与“非诗”(诗/文学)界限的前提下,构想一种纯粹的“诗”本体,重新评估新诗的方向,也成为论争中最有效的批判武器。这种策略也被推广到了新一代诗人身上。闻一多、梁实秋在《冬夜草论》中得出一系列类似的结论:“不能承认演讲是诗”、“不能承认小说是诗”、“总之不能承认大事记是诗”。程的文章《诗歌的保卫战》以“文学直接诉说我们的感受,而不是激发我们的理性创作”为开篇,这是现代诗学的“老生常谈”。从五部新诗集中抽出几行诗,不加分析,抛出判断,主要结论是:“非诗”。
从现代性的历史冲动出发,早期新诗显示出全新的历史生命力,但需要辨析的是,激进的写作策略不仅要以读者的审美期待为衡量标准,还要接受现代“诗”的规范。在早期新诗的论争中,不难听到诗人的“越界”冲动与纯文学的“排斥”机制之间的对话,它们之间的碰撞在新诗的进程中一直交织在一起。这意味着,作为一种新的写作方案,新诗的内涵应该从一个张力结构的角度来把握。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理解方式。然而,在《尝试》与《女神》的文学史线索建构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共时性的对抗被拉伸、蔓延成了历时性的演变,更重要的是,上述张力结构也被无形地消解和遮蔽,新诗发生的线索被简化成了一种逻辑:先是白话工具的采用,再是某种“诗性”品质的成就。没有反思,这种目的论的叙事,在某种意义上,恰恰是现代文学观念的产物。
上述历史线索的形成不仅与两首诗的命运有关,还与对早期新诗的整体评价及其合法性的制度化想象密切相关。当《尝试集》与《女神》的共时性差异被拉伸为历时性演变时,新诗时期多种可能性并存的复杂局面被组织起来,张力结构中的“对话”关系也就成了两个阶段的变化,正如郭沫若自己所说:“前一阶段是陈、胡、刘、钱、周侧重于方向。这一期的郭、于、程、张等人主要是在建构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