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在一篇文章里,一个孩子的日记里总写着“后来一切都好了”,好像是初中语文课本上的。找出它在哪里。
我认识大卫,因为他读过我的一部小说。辅导他中文的老师曾经告诉我,本来他是想通过教这本小说来帮助大卫提高中文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辅导大卫了,因为大卫阅读中文小说的水平已经到了不需要辅导的地步,而这个年轻人学习中文的时间总共才四年。
大卫来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一头深棕色的头发,干练灵活,一张天真快乐的脸让外人迷惑——我这么说是因为他有一些超越同龄人的冷静和成熟。大卫说着自然流畅的普通话,发音准确自由,词汇贴切娴熟,让第一次听到他说中文的人感到惊讶。他坐在你对面,毫不炫耀地用侃侃语与你交谈,但你不断惊叹,你确实面对着一个美国人,但这个人确实说着与中国标准播音员相似的标准汉语——如果说与播音员的标准略有不同,那是因为大卫的汉语比广播本身更像生活。
不久前,大卫主动参加了美国国务院的汉语水平考试。这是一个很难的考验,连资深的汉学家都应付不来。考试分为五级,五级为最高等级,满分为5分。到目前为止,美国还没有一个非华裔得到这个分数。似乎考官设置这个分数是为了让美国人永远得不到这个分数。大卫的成就让考官大吃一惊。他阅读得了4分,口语得了4+。获得如此高分的美国人只有两个,大卫·菲尔斯丁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中文,大卫还掌握了日语、西班牙语、希腊语和犹太民族古老而优美的希伯来语。他似乎有挑战语言的天生本能,他似乎有掌握任何困难语言的特殊天赋。
这个对语言特别敏感,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兴趣的年轻人,还不满28岁。为什么他一旦向往就有执着追求的精神和能力?这需要大量的精力,以及卓越的才能。当你要讨论这一切的时候,你自然会想到犹太民族那些充满智慧的名人,从马克思、爱因斯坦到弗洛伊德、卡夫卡...在美国,犹太人教授占美国大学教授的47%,旅居德国的美国著名学者道格拉斯·史蒂文森曾说:“美国因犹太移民的到来而变得丰富,犹太人把他们的智慧奉献给了美国的文化、教育和科学。
这个有着四千年历史的民族,诞生在《圣经》的诞生地,几千年来被他们的敌人赶走,流离失所。然而,在精神和肉体灭绝的巨大威胁下,散居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从未放弃对自己宗教和文化精髓的维护。今年初夏,我参观了美国俄克拉荷马城的犹太会堂。犹太教堂的拉比很自豪地对我说:“要知道,人类至今只有两个民族完整地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和语言,那就是犹太人和中国。”
我不禁想起了开封和上海,这两座在不同历史时期友好无私地接纳了逃离迫害的犹太人的城市。中华民族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宽大对待被折磨的犹太人的民族之一。当我到达大卫的家乡——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拜访他的家人时,受到了大卫的父母——老费尔斯汀先生和他的妻子热情而真诚的接待。
我了解到大卫的父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拉比,是这座城市犹太教堂里研究犹太教的教授,大卫的母亲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潜水教练。这对夫妇两次访问中国。他们第一次带大卫去的时候,他已经16岁了。未来大卫和中国的很多关系,可能都是从他16岁的远东之旅开始的,充满了青春的幻想。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的父母从来没有拒绝过客人对大卫的赞美,但他们也没有过分溺爱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不会为了大卫的各种兴趣而刻意给出建议,但会鼓励他的努力。大卫八岁时写了一部58页的侦探“小说”,并配有插图。虽然这只是一个孩子幼稚的作品,但菲尔斯丁老先生精心印刷了这本“小说”,并将其完好地保存至今。这个家庭的亲情是和谐的,简单的,内敛的。他们互相关心,能细细体会对方的好。这种家庭氛围造就了大卫思维的条理性和独立性,以及他面对各种困难的巨大韧性和忍耐力。他似乎早就明白自己的天赋,也知道如何最有效地利用和开发。
在五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卫的父亲拉比·菲尔斯丁(Rabbi Fierstin)带我参观了他主持了25年的犹太教堂。在这个被称为以色列宫殿的大厅里,巨大的彩色窗户上象征犹太民族的耀眼的六芒星,七角烛台,燃烧的生命之树和永恒之灯,以及写在白色羊皮上的优雅的古希伯来圣经,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神圣,内心的平静与和谐。在这里,正在度假的大卫和他的父亲教我用希伯来语说“生命”和“和平”。
这种人类永远需要的古老声音,让我恍然大悟,正是对生命的持久热爱和对和平的执着祈祷,支撑着犹太民族不断克服人类所能承受的最大苦难,使他们更加珍惜亲情和亲情,重视知识、教育和文化,更加注重为自身发展创造更加理想的环境。我们祖先的辉煌历史和几千年的屈辱经历,也让他们特别明白,保证自己在苦难中立于不败之地,对于整个民族,对于每一个个体是多么重要!当大卫·菲尔斯丁与你面对面交谈时,你会偶尔在他活泼谦和的眼神中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清高与自尊。
在大卫家,他曾经给我读他8岁写的《杰作》和6岁写的《短篇小说》。这个善良的男孩,他的每一部小说都以下面这句话结尾:“之后一切都好。”这个结局看似过于平淡,但真的很像智者的和平寓言,不是吗?虽然是一个孩子单纯的善良,但这不正是人类最终的集体愿望吗?世界上有哪个活着的生命不期待“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不管是孩子还是总统。
再过一年,也许大卫的汉语口语和阅读会达到美国人达不到的最高水平——5级:5分。但也许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以超人的聪明、活力和激情,真的在短时间内创造了中国的语言奇迹,这是外国人很难创造的。当你试图认真了解和理解一个民族的时候,有什么能比了解这个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更重要呢?重要的是大卫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很认真。越是浮躁的时代,让一些年轻人不再有这种庄重的心态。
在我们离开奥斯汀的前一天晚上,大卫和我去了他曾经就读的小学。当我们走上校长室前一块平整的石板地时,大卫告诉我,有一个大家毕业时写的愿望。我从来没有问过大卫12的时候他的愿望是什么。我希望石板下的愿望与生命和和平有关。是因为大卫和他的父亲在奥斯汀的以色列宫教我用希伯来语说“和平”和“生命”吗?是因为大卫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在为生存的和平而奋斗吗?是因为大卫给了我一块用希伯来语写着“生命”的金牌吗?是因为穿越奥斯汀的美丽的科罗拉多河始终流淌在犹太孩子的心中,清澈深邃的河水滋润着他对人类的同情吗?是因为我在会堂里听唱诗班里的犹太姑娘用纯净安静的声音唱着《平安》《平安》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当所有的人类生命都能真正用“和平”二字相爱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潜藏的创造力才会真正被激活,地球上的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生活当然可以像大卫的小说那样简单而豪迈的结局:“之后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