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的一个one里面, 以前有一篇文章。 是讲一个恋爱女人的心态

玲花,这是一个有些土的名字。所以,在她终于迈进外企大门的那一天,她就给每个好朋友都发了一条微信,得意洋洋地宣誓,姐妹有英文名字了,以后请叫我瑞贝卡。

瑞贝卡的家人大多都是三线城市的公务员,她大学毕业后,家人通过关系,很容易就为她安排进了当地的国企工作。用瑞贝卡的话说,这样的公司饿不死,也吃不饱,只适合用来养老。而她还貌美如花,不想这么早养老。所以,她毅然决然地留在了北京。

那时,我们一干朋友都认为她的做法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然也有人泛酸地说,瑞贝卡太虚荣,以后肯定会被大款包。对于这样的评价,我愤怒之余,其实并不惊讶。瑞贝卡的性情张扬,嘴巴刻薄,不用化妆品遮去本来的面目,一定不出屋。而且,每个月的工资大多花在了名牌上。她曾对我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千万别指望别人,这世上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钱最贴心。

明明是现实至极的话,我却听得有些心酸。

瑞贝卡从第一份差点没饿死的工打起,一直到迈进外企的大门,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于她而言,入职的那一刻是脱胎换骨的象征。

不得不说,瑞贝卡是我们这些人里最不安分的。三年里,她换了八份工作。而我,却始终待在一家公司里,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地干着……

瑞贝卡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而关于她家里的种种,都是来自于她的追求者,我们的另一个同学,程浩。

程浩是瑞贝卡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也是最长情,最有毅力的。大学四年,加上毕业三年,一***七年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放弃过对瑞贝卡的追求。甚至不惜花大量的人力以及人民币,去买通瑞贝卡的同乡,打听关于瑞贝卡的一切。

程浩说:瑞贝卡的母亲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在丈夫离世后,她很快就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算不上位高权重,但绝对能让她活得光鲜亮丽。再婚后,瑞贝卡的母亲并没有再要孩子,继父对瑞贝卡更是视如己出。所以,瑞贝卡的童年并没有出现狗血新闻上的悲惨事件。

程浩对于得到的这些消息总是沾沾自喜,因为在他看来,他又跟瑞贝卡的关系近了一步,仿佛已经见了家长的女婿。

瑞贝卡的性子有些冷,很少主动联系大家,所以那次发微信通知大家,她换了新名字的事情,也着实让人吃惊。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因为瑞贝卡绝对是那种,嘴上少言,但关键时刻能雪中送炭的人。所以,程浩这么多年没追上瑞贝卡,我们依旧支持他赶快把这个好姑娘追到手。程浩自己也是憋足了劲。扬言瑞贝卡一辈子不嫁,他就一辈子不放手。只是,在瑞贝卡迈入外企的第二年,一盆冷水浇灭了程浩内心的熊熊爱火。

那天,程浩拉着我们一大群人去喝酒,却独独没有叫瑞贝卡。要知道,我们以前蹭程浩的饭,都是借了瑞贝卡的光。

程浩一开始还不肯说,酒过三巡,他就再也憋不住,念叨起来。说瑞贝卡在外企认识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他现在终于知道瑞贝卡这么多年都不肯找男朋友,是在寻觅什么,坚持进外企是为了什么,原来一切的原罪都是钱。瑞贝卡告诉他,那个男人让她有安全感,这是程浩用了七年时间都给不了她的。程浩对于这样的答案自然是不认可的。他早上顶着风雪给她送早餐,雨天为她撑伞,他可以天天陪着她,为她洗衣服做饭,而那个男人忙起来的时候要经常出差,自然不可能照顾瑞贝卡周全。程浩比来比去,觉得自己只是没有那个男人有钱而已。

他这一猜测,得到了桌上除我之外的大部分人的认同。因为在大家的眼里,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程浩对瑞贝卡好,她错过了这样的痴情好男人,将是一辈子最错的选择。甚至有人撂下狠话,说:“瑞贝卡这样不懂得珍惜,以后等有钱男人出了轨,有她哭的日子。”

还有之前就看不惯瑞贝卡的人说:“你看,我以前就说她会被大款包。你们还不信。”

那场面,简直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对于酒桌上的对话,我只是听,并不想做任何评论。因为我们不是瑞贝卡,我们都到无法知道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出于朋友的关心,那晚的酒局散了后,我还是给瑞贝卡发去了一条微信,告诉她,今晚程浩请了我们喝酒。

我说得委婉,但瑞贝卡还是一下子就懂了。她说:“改天聚聚。”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见到了瑞贝卡和她的男朋友张云峰。

那天,是张云峰开着车,到我的公司楼下接上我的。我虽然不太懂车,但看着车标,也知道那辆车价值不菲。而一见到张云峰本人,我终于明白了程浩为什么会认定瑞贝卡是为了钱。比起程浩的俊帅,张云峰的样貌只能说是普通,看上去比瑞贝卡大了至少10岁。但不得不说,名车加上高档西装,让张云峰看起来很绅士。大概,这也是我唯一能找到夸奖张云峰的词了。就像是很多人夸不漂亮的女孩可爱一样。

我愣了愣,赶紧收起思绪,怕自己的反应让瑞贝卡难堪。但瑞贝卡似乎还是洞悉了我心里的想法。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不高兴,或是解释。

我们三个人上了车,张云峰温和地问瑞贝卡想吃什么。瑞贝卡歪头想了想,说:“我想吃大闸蟹。”

我看着瑞贝卡天真浪漫的反应,已经是一惊。要知道瑞贝卡平时可是冷艳范。再听到她口中的“大闸蟹”三个字,更是差点没咬了舌头。我记得瑞贝卡说过,她不吃任何水里的东西,什么海鲜、湖鲜、河鲜,统统不吃。甚至看到别人吃,都会觉得对方在吃脏东西一样的恶心因为她小的时候吃了不干净的海鲜,吐得进了医院。那以后只要是水里游的,她都不再碰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跟我说,面前的人不是瑞贝卡,只是一个容貌跟她很像的女人,我一定会信。

很快,张云峰将车停在了一家专门卖大闸蟹的店铺前。

我们三个人一起下了车,刚走进门,张云峰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抱歉地对我们笑笑,转身出去接电话。我和瑞贝卡先行一步,走进店里。

瑞贝卡看到玻璃缸里的螃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恐惧,开开心心地选了六只,就上了秤。

六只不算大的螃蟹,居然称出来5斤。

瑞贝卡向来就是厉害的主,她当即不干了,说:“这螃蟹不够秤。”

老板指着秤,不满地说:“怎么就不够了,你自己看秤。不买就算了,不要在这里捣乱。”

瑞贝卡正要发火,这时张云峰接完电话,走了进来。

他大致询问了一下情况,给了瑞贝卡一个安慰的微笑,跟她说:“去买包盐。”

我皱了皱眉,心想这个时候买盐做什么?而一向独立自主的瑞贝卡居然什么都没有问,拉着我就去了隔壁便利店买盐。

盐买回来后,张云峰接过,扔在蟹店的秤上。

一包400克的盐到了蟹店的秤上,居然变成了700克。

张云峰转头看向店主:“要我打电话给消协,还是工商局?”

店主难堪的脸上旋即堆起心虚的笑,飞快地给瑞贝卡拎在手里的螃蟹打了折。

走出蟹店的时候,瑞贝卡骄傲地冲着我一笑,我的心情也不免激昂。大有一种正义战胜邪恶的激动。

当天晚上,我们去了张云峰的家。足足有两百多平的房子,装修低调而奢华。张云峰亲自下厨做的螃蟹,洗时仔细的程度,让我险些以为是处女座的不是瑞贝卡,而是张云峰。而我和瑞贝卡则坐在客厅,品着张云峰家的昂贵红酒。

瑞贝卡说,今天蟹店的事情,她和程浩也遇见过。但程浩的解决方法是,走,我们换一家买。但瑞贝卡觉得,这不是换一家不换一家的问题,而是是非曲直的问题。

我抬头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张云峰,这会儿忽然明白了瑞贝卡为什么会选他。并不是因为他比程浩有钱。

瑞贝卡说,她依旧不敢吃外边的海鲜,只敢吃张云峰做的。张云峰为了让她吃得安心,每次都买了海鲜回家,亲自洗,亲自做。除去他的仔细不说,大概也是这个男人给了她安全感,所以她信任他做的一切事。

瑞贝卡名花有主,程浩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放下。瑞贝卡与我们聚的时候仍旧不多,但朋友有需要时,她绝不会落在人后。

程浩再次兴致勃勃地提起瑞贝卡的时候,是张云峰破产后。他摩拳擦掌,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无论是样貌,还是家庭条件,他都远胜于张云峰了。

我对于程浩的说法自然是不认同的,而事实上,程浩再次失望了。

一向热衷于留在大城市的瑞贝卡决定陪张云峰去一个三线的小城市从头再来。

程浩再次喝得酩酊大醉,他想不通,为什么每次输的都是他。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诉苦,并没有多说。

和瑞贝卡这一别,就是三年。再次见面,是我到那个三线的小城市出差。那时,瑞贝卡已经怀孕。她坚持来接我,去她的家里住。

火车站,第一眼看到瑞贝卡时,我差点没认出她。她的肚腹高高地隆起,人胖了一圈,素面朝天地站在张云峰的身边。但,她唇角幸福的微笑,却让她看起来比那个妆容精致的瑞贝卡更美。那一刻,我忽然便想叫她一声,“玲花。”

那一刻,我认定了瑞贝卡的日子定然过得很好。只是,当我迈进她的家门时,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心酸不已,红了眼圈。

房子是一室的,大小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平米,且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或是家电,冰箱还是那种绿色的老冰箱,电视则是彩色的大砖块。

瑞贝卡那么漂亮,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挤在这样的地方,心里该是很憋屈吧。

当晚,我坚持住酒店,但是瑞贝卡说她太久没见我了,想和我说说话。我以为,她一定是心里太苦,想跟我说说,便留下了。

张云峰依旧像那次在他家一样,亲自下厨。

吃过饭,和瑞贝卡闲聊了会儿,我便去了浴室洗澡。出来时,恰巧看到张云峰拿了一个加湿器走进卧室。

瑞贝卡见状,逗弄他,“呦!美女登门,你还特意搬出加湿器,这是怕美女嫌空气干,不舒服啊?”

张云峰白她一眼,认真地说:“今天晚上没有我帮你开灯,我怕你起夜时摔倒。加湿器上有灯,不会影响你们休息,还能为你照亮。”

瑞贝卡闻言,甜蜜地笑了。

我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两人,心也跟着暖了。

那天夜里,瑞贝卡一句诉苦的话都没有说,因为她根本没有苦可以说。她说,她很幸福,有张云峰在,她才会觉得心里安稳,哪怕清贫如洗。张云峰让她真正懂了“安全感”这个词。大概是因为父亲的早逝,她比其他人更渴望安全感。

她说,每一个北漂都有一个在北京扎根的梦。而她的梦其实不是在北京扎根,而是远离她的故乡。因为那里有她不愿意碰触的伤。甚至她想连跟那里有关的名字也一同改掉。她以为她会因此注定一生漂泊,可是张云峰让她彻底靠了岸。

那一夜,瑞贝卡跟我说了很多她家里的事情。说继父对她不闻不问,母亲因为对父亲的恨,对她甚至比继父还冷漠。她以前不愿意提起,是因为不想碰触心底的伤。但现在张云峰治好了她心上的伤,她足以抵抗任何风雨。

说到最后,她看着加湿器上一闪一闪的灯光,幸福地笑了。

这一刻,我忽然懂了。瑞贝卡以前活得像只虚荣的刺猬,不过是因为她害怕被伤害。如今,她可以素面朝天,领着朋友进住她破旧、窄小的家,皆是因为张云峰修复了她伤痕累累,又渴望被爱的心。即便寒门破,她依旧可以很骄傲地说:“我很幸福。”

我同她一起望向闪烁着美丽灯光的加湿器,又想起了大家在酒桌上对瑞贝卡的猜测,不禁莞尔一笑,我们都不是瑞贝卡,又怎么能真的洞悉她心底的想法?所有的猜测,不过是我们根据不堪的凡尘,自己的臆想。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瑞贝卡儿子的照片。她说,张云峰答应她,儿子上小学前,一定带他们回北京,住进大别墅。

她说起这话时,是那么的骄傲和信任。即便他们还住在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但这依旧不妨碍她对这个男人的肯定和信任。我知道,能不能回北京住别墅,于她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他,她的人生就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同孩子照片一同发给我的,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刚生完产,面色稍显苍白的瑞贝卡,幸福得笑弯了一双大眼睛,手里举着一张心形卡片,挡在嘴上。卡片上边写着:玲花,谢谢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