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察之外——阴阳之间的厮守 ——临城潘氏贞节坊前的凝思
张范津
2017年我两度参与对临城县县直单位和乡镇的巡察,期间经县委巡察办主任杨振营同志介绍,了解了当地一些风土人情,文物遗存,偶有所感,辄记以文,遂有数篇,束之以呈。
—— 题记
对于牌坊,我并不陌生,因为它是最具中国特色的建筑之一,历史上,朝廷对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的表彰往往是以立牌坊的形式进行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牌坊堪称中国传统的标志性建筑。尽管这样说,但除了照片,我还真的没见过一座古牌坊。因为在南宫,现在除冀南烈士陵园仅存一处门楣牌坊外,据我所知,目前已没有一处牌坊了。而外出旅游虽然也去过一些地方,但很少有导游给介绍,所以也就很少关注。
听巡察办杨振营主任说临城有座贞节牌坊,我的心为之一动,决计前往,一睹现实中古老牌坊的风采。
临城县的这座贞节牌坊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省文物局定名“潘氏贞节坊”。此牌坊位于临城县城西南南程村,呈三坊四柱型,全由青石雕刻,保存较好。
牌坊彰表的主人潘氏,是临城县留村人,她与南程村赵芙定亲后,赵芙病逝,潘氏终不再嫁,守贞节,尽孝道,为公婆送终,受到世人传颂,县府申报当朝后,乾隆帝颁旨为其建坊,以表彰其贞节孝道,所以才有了这座牌坊。
据史家考证,中国的第一座贞洁表彰纪念物不是贞节牌坊而是“台”,曰“怀清台”。它位于现重庆市长寿区江南镇龙山寨,是秦始皇为巴寡妇清所筑,《史记·货殖列传》有载。“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产朱砂的矿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不可比量,不可计数)。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之后类似之物不胜其数,而对贞妇烈妇的赞美也不胜其数。文字表彰者入史志之“烈女传”,实物表彰者当然就是立贞节牌坊了。
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女性的地位并不是像我们以往想象的那样糟糕,夫权压迫、公婆欺凌。历史毕竟是从母系社会走来的,特别在远古时代,女性在两性关系上是自由且起主导作用的。只是到了秦汉以后,才开始有了对女性生活习惯的约束性规定,实施也并不严格。不然怎会有秦始皇母亲赵姬与吕不韦、嫪毐的隐情?怎会有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据专家统计,在汉、唐两代,公主再嫁的就有二十几人,有的结婚三次,有的甚至与他人淫乱。而到宋明以后,由于国家制度和政策的奖励与强制 ,加之理学思想中“饿死事小 ,失节事大”观念的不断被强化,节烈妇女数量才大幅度增加,节烈在成为社会***守道德规范的同时,也不经意间变成了节制妇女的枷锁和镣铐。
因此面对这座牌坊,有人悲叹:一座牌坊一付枷,摧残多少女儿花?时人不解节妇苦,只道皇恩赐赵家。有人诅咒:每座牌坊下面,无不埋葬着一个被害女性的心酸与血泪。有人惊呼:至今仿佛都能听到、看到她们说不尽的悲怆与哀戚。
面对这座工艺考究的贞节牌坊,面对一个女人由青丝变皓首的历史遗迹,面对一个或悲戚、或安适的未知灵魂,面对人们嘈杂的议论,我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我绝不是对“饿死事小 ,失节事大”笃信有加的封建卫道士,我对家庭的幸福、人伦的温馨孜孜以求,而且不赞成那种愚忠愚孝的节烈。但我也绝不愿将节烈污名化,把其看得那样悲悲切切,因为我反对杯水主义的所谓人格解放理论,对水性杨花恨之入骨,对张扬婚前性行为的所谓奉子成婚嗤之以鼻。
毕竟社会是多元的,所以审视问题也应该是多维的。“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我国历史上的节烈文化,不能不承认它对当时社会风气的规范作用。我以为传统的节烈文化,其弊不在由于它对女性约束的严格,而给其身心带来了危害,中国佛教史上的女尼不也在戒律森严的环境下生存吗?使人诟病者,是它对男女平等原则的罔顾和践踏。对婚姻爱情的忠贞,是夫妻双方***同的遵循,而不应单单成为女人的牢笼和镣铐。士需自重,女当自珍,如此而已。
潘氏之所以令人仰视、令人敬重,就在于她用自己的一生,对讲诚信、重然诺做出了完美而苛刻的诠释,而成为了不可企及的典范。因为父母亦或自己与赵芙有约在先,所以她便以终生不再嫁相践,即便是阴阳之间的厮守,也要坚持到最后的一刻,直到倒下,这是何等的决绝,何等的凛然。
在这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咏叹对于她还有意义吗?
于 2017-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