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文化中的宗教问题?

俄罗斯哲学发展的第二个重要特征是它来源于神学。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从内容上看,它与宗教神学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它本来就是对神学前提及其提出的重大问题的哲学探究,所以主要内容是宗教哲学。就其代表人物而言,虽然大多数人不是宗教神职人员,但他们是自由思想者。但由于俄罗斯深厚的宗教传统和他们的神学教育,宗教问题和神学前提往往成为他们思考的出发点,从而升华为哲学。从其产生过程看,在正统意识形态的长期统治下,独立的俄罗斯哲学一直无法冲出思想的牢笼;当自由意识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从神学中独立出来,但显然深深地打上了宗教的烙印。这很好理解:当一种意识形态实行意识形态专政时,为了突破这种统治而首先要讨论的问题,不能远离这种意识形态所提出的重大问题,而只能是这些问题。就像几年前我们在这里讨论人道主义问题一样。当时第一个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是不是人道主义,人道主义本身的很多问题是无法深入的。)

由于东正教被指定为国教,它已成为意识形态乃至文化领域的主导力量。因此,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文化主要是宗教文化。自基辅俄罗斯的弗拉基米尔大公皈依基督教以来,“基督教的文字和书写文化在俄罗斯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迅速的发展”(苏联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列宁格勒分院:俄罗斯文化史大纲,中译本,1994,第19页)。11世纪在诺夫哥罗德建立了第一所容纳300人的学校,主要是为神职人员的子女设立的,让他们可以继续为宗教服务。到了14、15世纪,虽然也有一些教人读书的小型私立学校,但都是由神职人员经营,教师都是牧师。“教材”只是圣经、祈祷文之类的。到了十六世纪,还是一样,只是规模比过去大了:“识字教育是由专门的‘老师’来做的。一些私立学校经常支持一群老师。这些私立学校有时设在修道院或教堂里,由僧侣或牧师担任教师。有时无信仰者也开办私立学校,甚至在农村地区。孩子从七岁就能认字,几个人同时学。课本都是手抄的。孩子先学字母,再学音节,初步掌握语法。在学习的第二阶段,学生要把日本经典背下来,还要学会写字。学毕业就是学读圣经诗。”直到17世纪,正规的小学教育还没有建立起来。但为了统一识字的文化普及,编写了统一的识字课本、语法书和乘法表,其他重要的教材是赞美诗、每日经典和教堂礼拜书。高等教育由修道院创办,如1665莫斯科巴斯基修道院开设的“文法学校”;1867年,在西尔维斯特·梅德韦杰夫的建议下成立了斯拉夫-希腊-拉丁学校(后改为学院,后成为俄罗斯神学院。这是俄罗斯第一所大学。可见,长期以来,教育的中心内容是宗教。从这几个世纪的印刷业,也可以看出宗教在精神领域的统治。在如此长的时期内,俄罗斯的印刷业几乎集中于印刷宗教书籍,这使得“俄罗斯的许多代人从宗教书籍(诗集、日本经典等)中学会了阅读和写作。)."(同上,第143页)这种情况直到彼得大帝生活的18世纪才有所改变。为了改变俄国的落后面貌,彼得在俄国创办了多所军事学校和职业技术学校,大力吸收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培养科技人才和军事人才。但是,在人文领域,他仍然坚持东正教的统治地位。“为了培养有文化的神职人员,教士和牧师的儿子被命令在斯拉夫-希腊-拉丁学院学习。这所大学已成为一所高级神学院。初级神学教育在教会学校进行,教会学校不仅是培养专职神职人员的教育场所,也是普通教育的开端。”(同上,第201页)直到1755年莫斯科大学成立,才建立了俄国世俗学校中的第一个哲学系。(当然,那时候哲学系的重点课程还是宗教神学。)这些情况都充分说明了东正教对教育的长期统治。在这种规则下,很难有独立的哲学。

当然,在正统的神职人员学校,尤其是修道院,都有哲学课,甚至还有哲学教研室,研究来自拜占庭的经院哲学和古希腊罗马的哲学。然而,这一切都是为宗教体验服务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牧师和僧侣从事翻译工作,即使是著名学者的著作,也只是对希腊或罗马或拜占庭学者的著作进行注释、汇编甚至编纂。比如13世纪,佩切尔斯基最著名的著作有《圣僧传》、《帕里阿斯详解》、《反犹辩论汇编》。在15世纪,约瑟夫·w·拉斯基(1439-1515)写了著名的《启蒙者》,因为整本书几乎是由一系列摘录和证据组成的。至于约瑟夫学派的另一位创始人尼尔·索尔斯基(1433—1508)的代表作《背叛信仰》,也是“像约瑟夫的《启蒙者》一样,与其说它是一部独立的作品,不如说它只是一个汇编或一个材料链。”(同上,第16页)直到16世纪,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根据俄罗斯学者的说法,“16世纪,希腊史料开始被他们自己的古代俄罗斯史料所取代。”(引自《俄罗斯神学之路》第21页)16世纪出版的《百议集》没有提到希腊人的例子,摆脱希腊人的影响成为当时主要的宗教文化心理。许多神职人员用斯拉夫语致力于俄罗斯神学,独立于希腊罗马传统和拜占庭传统。几个世纪以来,宗教内部在重大问题上有过多次争论,导致了不同宗教派别的对立,如约瑟派和禁欲派、改革派和旧礼派(也称分离派)、合并派和反合并派;等一下。正统神学有相当一部分是阐述不同派别的观点。此外,其重点是:在《圣经》和东正教的前提和基础上,对东正教的信仰内容进行理论阐述和系统研究。正统的神学研究主要是由神学院和修道院的教师和僧侣进行的。18世纪彼得一世改革后,虽然对人文主义思想的控制仍然很严格,但近代西方先进哲学很快传入俄国。这种哲学的自由精神深深打动了俄国的知识分子,伏尔泰一度成为他们的偶像,甚至连叶卡捷琳娜二世也以造就伏尔泰为荣。在专制制度的压力下,这种自由精神像闪电一样冲破了黑夜,使俄罗斯文化出现了新的转机。就哲学而言,这种自由精神是独立的俄罗斯哲学诞生的催化剂。从此,俄罗斯哲学勇敢地突破宗教神学的束缚,争取自己的独立地位,为俄罗斯文化增添了新的奇迹。莫斯科大学哲学系成立后,无论其课程受到东正教及其教义的多大限制,都在神学统治下打开了一扇门,使西欧先进的哲学得以潜入俄罗斯。莫斯科大学的创始人罗蒙诺索夫和一批哲学教授有相对自由的研究空间,思想相对解放,与政府有不同的认识和观点。罗氏本人深受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影响。《俄罗斯文化史大纲》这样评价他:“罗蒙诺索夫的总体世界观是唯物主义的。罗蒙诺索夫认为物质独立于意识而存在。诚然,他只能机械地理解物质运动引起的物理现象。罗蒙诺索夫的认识论接近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水平。他认为经验和思考是理解的基础。思考是总结经验的必要条件,经验不总结就失去了理解的意义。万物自然可知,不存在人不能知道的现象。”(见书,226页)这里引用这么多话是因为这是我见过的对罗氏哲学观最真实的评价,而苏联大多数出版物都在武断地吹嘘罗氏是世界级的哲学家。以上可以说明,当时的一批俄国学者虽然受到了先进的西欧哲学的影响,但并没有超越西欧哲学的创造,只是受到了影响和传播。因此,我们不能认为他们已经开始创造独立的俄罗斯哲学,更不能认为俄罗斯哲学已经在他们手中诞生。

独立的俄罗斯哲学的诞生,既要有自由精神,又要突破正统神学的束缚,不可能离开俄罗斯精神文化的根基。单纯接受西方的影响是不可能在俄罗斯扎根的。这样,真正独立的俄国哲学就只能诞生在当时有着深厚的正统神学基础、先进的科学教育和哲学教育、具有自由精神和创造意识的学者手中。无论是弗洛罗夫斯基的《俄罗斯神学之路》,还是别尔嘉耶夫的《俄罗斯思想》,抑或是拉斯基的《俄罗斯哲学史》,他们所肯定的俄罗斯哲学的奠基人都是这样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哲学上也寻求保留正统神学的精髓,从时代的高度改造正统神学,创造出高于现存正统神学和当时西欧哲学的新哲学。他们不满足于18世纪的唯物主义,也不满足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德国古典哲学。他们试图整合宗教与哲学、信仰与理性,创造一种“整体性”的哲学。在这一点上,基列耶夫斯基的话(1806—1856)很有代表性。他说,虽然他们的哲学源于教父的著作,但这是一种“与科学的现代处境相适应,与现代理性的要求和问题相一致”的理论。当它达到顶峰时,它将消除“理性与信仰、内在信仰与外在生命之间的病态矛盾”,“填补本应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世界分裂后出现的真空,在人们的头脑中确立精神真理,将其视为自然真理的法则,并以其与精神真理的正确关系促进自然真理,最终将这两个真理结合成一个活生生的思想。”(引自《俄罗斯哲学史》中译本,第16-17页)这一思想后来形成了强大的传统,独立的俄罗斯哲学沿着这一传统发展起来。